陆野膝盖上的纱布拆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连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淡了些，混着沈砚舟带来的薄荷香，清爽得让人想深吸一口气。
护士拆纱布的动作很轻，陆野却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腿。沈砚舟站在床边，手里攥着块干净的毛巾，指尖微微泛白——他比陆野还紧张。直到最后一层纱布落下，露出淡粉色的伤口，护士笑着说“恢复得很好，已经开始长新肉了”，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看，我说没事吧。”陆野侧过头，想对沈砚舟笑，牵扯到嘴角的肌肉，却疼得“嘶”了一声。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新肉还嫩，稍微一动就牵扯着疼。
沈砚舟赶紧扶着他的肩膀：“别动，护士说要多静养。”他拿起毛巾，蘸了点温水，轻轻擦去陆野额角的汗，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易碎的瓷器。
陆野的耳朵悄悄红了，别过头看向窗外：“这天儿真好，适合钓鱼。”
“等你能走路了，咱们就去水库。”沈砚舟把毛巾叠好放在一边，“我已经跟王大爷说好了，他给咱们留着那把最趁手的鱼竿。”
“还要带点玉米碴，上次钓上来的草鱼就爱吃那个。”陆野说得认真，仿佛下一秒就要拎着鱼竿出门，完全忘了自己还打着石膏的腿。
沈砚舟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软软的，点头应道：“好，都听你的。”
张婶中午来送饭时，带了些刚蒸好的槐花糕，甜香混着糯米的软糯，在病房里弥漫开来。“快尝尝，我特意少放了糖，不影响伤口恢复。”张婶把盘子往陆野面前推了推，又对沈砚舟说，“小沈啊，下午我儿子来接我去城里看孙子，这几天就麻烦你多照看着点小陆了。”
“您放心吧张婶，我会照顾好他的。”沈砚舟替陆野拿起一块槐花糕，递到他嘴边。
陆野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含糊道：“比食堂做的好吃多了……”话没说完，就被槐花的碎屑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慢点吃。”沈砚舟赶紧给他顺背，眼里带着嗔怪，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关切。
张婶看着这一幕，笑眯了眼，悄悄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把门轻轻带上了，像是不想打扰这安静的温馨。
下午，沈砚舟坐在窗边看书，陆野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那个梨木笔搁——槐花已经刻好了，沈砚舟的手艺很巧，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连花芯的细小纹路都没落下。
“你说，咱们仓库旁边的空地，能不能开个小菜园？”陆野突然开口，“种点青菜和番茄，省得总去菜市场买。”
沈砚舟抬眸：“可以啊，不过你得负责翻地，我可没那么大劲儿。”
“没问题！”陆野拍了拍胸脯，又立刻疼得龇牙咧嘴，“等我好了，别说翻地，搭个菜架子都行。”
沈砚舟放下书，走到床边，替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先把腿养好再说吧，别总想着逞强。”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陆野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陆野的手背有些烫，他不自然地移开手，拿起笔搁又看了半天，才小声说：“你刻的槐花，比我画的好看多了。”
“你画的也不差。”沈砚舟想起陆野上次在笔记本上画的槐花，虽然线条简单，却有种笨拙的可爱，“等你能下床了，我们一起给笔搁上漆，用深红色，像刚开的槐花那样。”
“好。”陆野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阳光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交叠在一起。陆野看着那交叠的影子，突然说：“沈砚舟，你……”
“嗯？”沈砚舟凑近了些，“怎么了？”
陆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挺好的。”
沈砚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他看着陆野泛红的耳根，没再追问，只是拿起笔搁，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槐花：“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嗯。”陆野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
窗外的玉兰树又落了几片花瓣，乘着风飘进窗内，落在沈砚舟的书页上。他捡起来，夹进书里，想着等陆野好了，就带他去看巷口那棵爬满蔷薇的墙——听说再过几天，蔷薇就要开了，像一片粉色的海。
有些话，或许不用说出口。就像此刻的阳光，像手中的笔搁，像两人交叠的影子，都在悄悄诉说着未言明的心意。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起翻地种菜，可以一起给笔搁上漆，可以一起看蔷薇花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总会在某个合适的瞬间，随着时光慢慢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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