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今朝 和他分手
陈若楠恍然愣了愣神，目光瞬时一沉，视线转移至前方的大部队。
沈今朝坦然地走到陈若楠左侧，从容得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她目光的变化。他跟随她们的步伐，与她们并肩缓步前行。
他边走边侧头看向她们，笑颜亲和，积极打招呼：“刚才看你们掉队，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认识。你们好，我叫沈今朝。”
他抬起右臂，伸到陈若楠面前，想和她礼貌握手。
陈若楠余光瞥见他手上熟悉的串珠手链——
珍珠与珍珠之间的镀金小圆珠明显已经褪成了银色。
她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眼神掠过一丝微光，瞬即消散殆尽。
她任由他的手在面前停滞，保持平视前方，步履泰然自若，仿佛身旁的沈今朝化身为一团虚无缥缈的空气。
见她丝毫不想回握他的意思，沈今朝也不把手缩回去，眼眸温润而坚定，目不转睛地注视她，浑然一副死磕到底非要等到她回礼的架势。
霎时，氛围似乎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前方大部队交谈甚欢热情似火，没有人注意到后方三人之间低至冰点的气氛。
楚欣“嗖”的一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极少碰见平易近人的陈若楠如此明显地晾着别人。
电光火石之间，楚欣伸手回握沈今朝的手，上下摇了摇，眉眼弯弯：“你好你好，我叫楚欣，西语名Leticia，你直接称呼我Leti就好。”
“很高兴认识你，Leti。”沈今朝微笑回应。
他们互相礼貌对视一眼，收回各自的手。
小场面，小场面。
楚欣内心自诩成功化解尴尬，悄悄松了一口气，悬起的心扑通放下。
可是沈今朝露出着实好奇的目光，锲而不舍地询问陈若楠：“学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见陈若楠迟迟不答，楚欣“咳咳”清了清嗓子，对她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赶紧接话。
陈若楠终于收起冷淡的目光，回视沈今朝，莞尔一笑：“你好，我叫陈若楠，Esther。”
“初次见面，多多关照。”沈今朝面不改色，眸光如此真挚诚恳，透露不出半分虚假。
陈若楠神情闪过一丝错愕，握着手机的手稍微紧了紧。
她没有继续接话，若有似无地哂笑了声，回过头。
啊。
哦。
前面大部队的音响正好播到一部墨西哥校园青春剧的ost——
“Sálvame，sálvame[救救我，救救我]……”
歌词直直戳中楚欣脆弱的小心脏。
她一脸懵逼，满头雾水，犹如观看国外几十年前抽象晦涩难懂的哑剧。
本着从不让话掉地上的原则，楚欣紧接开启新话题：“今朝，你是哪里人？也是江城人吗？”
“老家荆城，一年前搬到北城。”
“哎这么巧！Esther也是荆城人，你们居然是老乡啊！”楚欣仿佛抓到了破局的救命稻草，眉眼舒展，语调昂扬，兴奋地看向沉默的陈若楠，“你们还挺有缘的，是吧？”
“孽缘。”
“？？？”
恍惚听见陈若楠低声嘟囔了句“孽缘”，楚欣心想肯定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因为她肯定——
这两个字不可能从温柔可人善良恬静乖巧友好的陈若楠口中发出！
沈今朝嘴角抽了抽，淡定的微笑凝固了一秒，须臾恢复自然。
他双手插兜，和她们并行走向不远处的码头。
一路平静无言。
*
晴空万里，湖水澄澈，舒缓微风轻轻吹拂，潋滟波光粼粼荡漾，五颜六色的小游船散落在平稳的湖面上，犹如玻璃桌上一颗颗小彩珠。
大部队走到码头售票处，自由组队乘船。
“脚踏船三缺一，还有谁想来呀？”刘向东在人群中举手发问。
楚欣本来和陈若楠约好一起坐电动船，此时立刻拉起她的手，左右轻轻摇晃，眼睛亮晶晶，轻声撒娇道：“Esther——”
陈若楠秒懂她的意思，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点头道：“没事，去吧。”
“哦耶！爱你！”楚欣粲然一笑，留下陈若楠，朝刘向东那伙人蹦蹦哒哒走去，“算我一个！”
等到大家陆陆续续上船离开，陈若楠走到售票窗口，对售票员说：“你好，我想要一艘电动船。”
售票员是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妇女，说话搀着一股子地道的江城腔。
“每小时八十，押金五十，一船最多四人。”售票员熟练介绍业务，眼神瞟了瞟窗口玻璃上贴着的二维码，“这边扫码支付就好啦。”
陈若楠拿出手机，点开支付软件，倏忽之间右肩上方冒出一只大手，“滴”的一声替她付了款。
身后悠哉游哉地传来一句“不用谢”。
她疑惑地转过身。
沈今朝云淡风轻地收回手机，得意洋洋地看着一脸问号的她。
“什么意思？”
“就剩我俩没上船了，只能一起咯。”沈今朝一本正经地找理由。
他徐徐倾身，在适宜的距离靠近她耳边说话，嗓音低得像要钻进她耳骨：“你说我们还挺有缘的，是吧？”
他故意重复楚欣之前的那句话。
陈若楠皱了皱眉，耳廓泛起一阵酥麻，下意识想后退，但退无可退——
她被堵在售票窗口和沈今朝之间的狭小空间。
“哎哎——”售票员抬头，看见他们举止亲昵，以为是小情侣秀恩爱，调侃道，“别挡着卖票通道啦，想干啥去船上再做也来得及噻。”
陈若楠：“？？？”
沈今朝直起身，像是没听出任何歧义，抬眸看向售票员，咧起邻家小男孩般青春洋溢的笑容：“好嘞阿姨！我们这就走。”
瞥见他厚如城墙的脸皮和硬如铁壁的嘴巴，陈若楠无语凝噎，转身解释道：“阿姨，我们不是……”
没说完的话被后来排上队伍的路人打断——
“唉哟，小姑娘小伙子，买好票别堵着啦。”
闻言，陈若楠回过身，立马用力抵推沈今朝肩膀。
沈今朝没蓄力站着，被她轻易推开，顺势慵懒惬意地倒退了两步，嘴角噙起一抹柔笑。
陈若楠乜了他一眼，飞快绕过他，对着队伍中的路人挤出标准的陈氏微笑，回了句“不好意思”，立即往码头走去。
沈今朝也朝路人礼貌道了句“不好意思”，快步跟上陈若楠，“我来开船。”
*
在码头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他们穿好橙色救生衣，登上一艘鲜黄色电动船。
陈若楠坐在右侧，沈今朝坐在左侧，左手握着船舵。
小船缓缓驶向湖中央的开阔处。
“你最近，过得还好么？”沈今朝漫不经心地开口。
陈若楠没搭理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赏心悦目的自然风光，时不时拿手机拍照打卡或者浏览消息。
暖洋洋的阳光肆意倾洒，她耳边搭落的发丝随风轻扬，闪烁金色光辉，脸庞流畅而有钝感，似和田玉般干净柔和。
帽檐在她脸上落下一片浅影，开扇丹凤眼尾上挑，温婉似水却又锋利似芒。
陈若楠手机震了震。
周宁远发来讯息：【若楠，还在团建？】
陈若楠随即回复：【嗯。】
周宁远：【快结束了吗？现在在干嘛？】
陈若楠：【乘船。】
周宁远：【和谁？楚欣？】
陈若楠犹豫了下：【嗯。】
她确实和楚欣在一片湖上乘船。
没毛病。
周宁远没继续搭话。
陈若楠思索了番昨晚的事情，打算干脆主动了事，省得再无谓折腾。
她迫切希望一切都能在正常的轨道平稳运行。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和代价。
陈若楠：【宁远，我家里管得严，不支持婚前发生关系。】
陈若楠：【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也是看重你尊重我、爱护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吧。】
半晌，他还没回复。
她又补了句：【前些天阿姨总和我念叨脖子疼，我寄去了按摩枕，她今早和我说用得挺舒服的。】
发完，她放下手机。
一阵妖风猝不及防地刮过，陈若楠全身泛起凉意，手捂了捂肚子。
顿时她的帽子被乍然掀起一角，她下意识伸手去稳住它，但沈今朝快她一步，动作利落地按住了帽顶——
她的手心不经意贴上了他的手背。
一股暖流在手间蓦然传递。
她怔了怔，触电般迅速缩回手：“放手。”
沈今朝笑了笑，乖乖松手搁在裤腿，指尖漫然摩挲着刚被碰触的地方：“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她不应，他自顾自继续说：“好久不见，你清瘦了。”
“好久不见？”陈若楠面色平静，语气冷冷道，“现在不装了？”
沈今朝轻轻扬眉：“不是你先装不认识我的么？”
陈若楠清楚他指的是昨晚元阳小区的事，但对他偷看偷听反倒振振有词的表现感到无语。
她冷笑了声，撇头看他，用不屑的眼神扫视一眼。
再转过头，眺望前方不远处的蓝色脚踏船——
船上楚欣一帮人欢声笑语，齐力脚踏开船，小船如同小鲤鱼一般在湖上轻快穿梭。
“耳朵这么灵，一天天净学会偷听墙角了，”陈若楠冷幽幽回复，眼神平静如冰，“你是真的狗。”
沈今朝被噎了一秒，很快语气恢复自然：“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们站那聊天，我偶然路过听见，天经地义。”
“光天化日？”
“明明黑灯瞎火。”
“这么久不见，摇身一变，一副正人君子模样。”陈若楠鄙夷道。
“我们半斤八两，”沈今朝悠悠补刀，“乖乖女。”
“……”
沈今朝若有所思，忽然问道：“昨天那个人……是男朋友？”
陈若楠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么。”
沈今朝手背青筋骤然绷起，神情却依旧淡定，追问道：“是正经男朋友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不耐烦。
“你亲得很敷衍。”他一字一顿道。
陈若楠被无语笑了：“如何呢？又能怎？你可以别这么幼稚么？”
沈今朝唇角勾起一抹痞笑，懒懒挑眉：“你以前可没这么清水。”
陈若楠顿了顿，懒得理会沈今朝的阴阳怪气。
手机一阵叮咚响，她打开手机——
周宁远：【好。若楠，有心了。】
周宁远：【晚上一起吃饭吧？学校旁边新开了家茶餐厅。】
陈若楠回复：【好。】
她嘴角轻轻扬起，心情似乎好了几分：“我愿意。”
沈今朝突然停下船，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湖水，恍若要把它盯穿个洞从而掀起滔天巨浪。
黄色小船在湖中央静默停摆良久。
沈今朝一失起先的轻快从容，低沉克制道：“陈若楠，和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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