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今朝 你还真是只疯狗
陈若楠轻蔑一笑，不想继续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直截了当道：“然后呢？你之前一声不吭地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你别告诉我，你想和我玩旧情复燃那套吧？”
“沈今朝，别再玩我了，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
“年年，我从来不曾想过戏耍你。”沈今朝喉咙滚动了下，眸色晦暗不明，语气严肃认真道，“他有……他真的不适合你，和他分手吧。”
见他冥顽不灵地重复说着，陈若楠心中积攒许久的复杂情绪欲渐汹涌，转身瞪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命令我？”
沈今朝随即也转过身——
她的目光淡薄、凌厉，像一把刃锋凛然的锐剑。
她生气了。
沈今朝默不作声，睫毛打颤，眼中逐渐氤氲一层浅浅的水雾。
“我没有，”他小心翼翼拉起她冰冷的手，声音低哑地乞求道，“我求你了，年年。”
看着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陈若楠神情微顿。
她思索了会儿，以肉眼可见极慢的速度倾身靠近他。
沈今朝目光闪过一丝慌乱无措，紧紧跟随她的一举一动。他握着舵盘的手紧了紧，上身僵硬地绷着，呼吸隐约粗重了几分。
陈若楠在近又不太近的距离停下，眼眸中盛满真假难辨的温柔和怜爱。
她徐徐抬起空余的右手，轻柔地抹掉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
四周其他小船经过，掀起一阵阵水波，圈圈涟漪倒映在沈今朝眼底，黄色小船轻微起伏摇晃，肖似商品集合店里任由游客摆弄的小挂件。
登时，陈若楠嘴角缓缓勾起，眼神闪烁意味深长的玩味，仔细端详沈今朝清澈干净的脸庞——
泪汪汪的桃花眼，微微颤抖的嘴唇，断断续续的低咽。
楚楚可怜的神态，恍若雨天路边浑身湿透的小奶狗。
“你还真是……”陈若楠淡淡开口。
下一秒，她颔首垂眸，按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能装了。”
沈今朝身形一滞，仿佛全然没预料到她这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没有出口否认她的评判，似乎默认刚才真的是一场虚情假意的精心表演。
陈若楠眼眸里原先的温柔和怜爱荡然无存，溢出抑制不住的清冷与凉薄：“眼泪掉价。”
“如果我是奥斯卡评委，肯定会颁一座山的小金人给你。”
她回过身，懒得费劲挣脱沈今朝的“桎梏”，淡淡道：“自己松开。”
沈今朝听话松手，徐徐收起了伤心委屈的表情，很快恢复平静淡定。
他身体松垮垮地靠在椅背，自嘲地笑了笑，勾起的嘴角流露一抹野性：“还是年年最了解我了。”
“沈今朝，我可一点都不了解你。”陈若楠反驳。
沈今朝眉梢轻挑：“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
陈若楠眉头蹙了蹙，语气沉下来：“我有男朋友的。”
“他也有。”沈今朝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什么？”陈若楠下意识反问。
沈今朝没有直接回答她，沉默片刻，突兀地问道：“你真的喜欢他么？”
陈若楠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不重要。”
沈今朝眼底浮现耐人寻味的笑意，慢悠悠道：“男生和女生之间还可以是纯友谊，我可以只做你的男性朋友。”
陈若楠露出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你最好是，不过我不需要。”
*
“刚才茶餐厅那个小伙子真是冒冒失失的。”周宁远悠悠骑着小电瓶，陈若楠坐在后座，他眉间紧蹙成“川”字，愤愤不平地念叨，“端个铁板都端不稳。”
暮色渐浓，微风呼呼掠过耳畔，陈若楠的乌黑长发被吹得凌乱，在脸上胡乱拍打。
她压着烦意，耐心劝慰：“没事，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的手只是轻微烫了一下，真不严重。而且，他第一时间就道歉了，还帮我们争取了免单，蛮真诚的小伙子。”
“下次绝对不去那家了……”周宁远仍旧碎碎念。
陈若楠习以为常不再应声，路边树丛中的蝉鸣乍高乍低，吵得她脑袋发嗡。
小电瓶停到元阳小区七号楼门前。
陈若楠下车，摘下头盔，甩了甩头，简单理了下头发，拖着疲惫的身躯踱步到楼道口，声控灯瞬间亮起，照在她无精打采的脸庞，淡妆糊得花花的，像一只滑稽无奈的小花猫。
“我先上楼了。这么晚你也早点回宿舍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她淡淡道。
“等等！”周宁远突然叫住她。
陈若楠转身看他，周宁远快步走到她面前，干杵着支支吾吾。
“怎么了？再不说我真走了。”
周宁远面露几分羞赧，低声恳求：“若楠，我现在大四，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准备考研，想有个安静的环境好好学习休息。”
“我可不可以……暂时住你家？等我找到合适的再搬走。”
陈若楠轻轻叹气，神情里闪过一丝难掩的排斥。
犹豫片刻后，她无奈道：“宁远，我们早上不是才说清楚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暂时住，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他话没说完，被一个清朗阳光的男声硬生生截断——
“陈若楠！”
他们循声望去——
一个卷发男生正信步走来。
简单利落的纯白T恤和深灰牛仔裤，身高约一八五，身形修长挺拔，衣料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走到跟前，笑意明亮：“真巧，你也住这栋楼？”
陈若楠用怀疑的目光觑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你是？”周宁远好奇问。
沈今朝向他伸出手，语气彬彬有礼道：“你好，我叫沈今朝，是陈若楠的——”
尾音被他刻意拉长，余光瞥见陈若楠飞过来一记冷眼。
他浅浅一笑，继续说：“学弟。”
周宁远回握他的手，礼貌回应：“你好，我叫周宁远，她的男朋友。”
他想抽回手，沈今朝还紧紧握着，甚至力道隐隐加重，他眉头轻皱：“学弟，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啊，走神了。”沈今朝徐徐松手，笑里藏刀。
这声“抱歉啊”让周宁远恍惚间觉得格外耳熟。
陈若楠毫无兴致继续观看这场无聊的较劲：“宁远，你先回去吧，我上楼了。”
沈今朝漫不经心但十分刻意地问道：“不是男朋友吗？怎么不一起住？”
周宁远脸色霎时青红交替，眼底阴云密布。
陈若楠深吸了一口气，牵起周宁远的手，抬眸展露温柔可人的微笑：“宁远，我突然想起来家里刚好有个次卧。你要是需要，明天就搬来吧。我非常支持你的学业规划。”
周宁远喜笑颜开。
沈今朝笑容凝固。
打一字——
该。
*
元阳小区虽然老旧，但胜在整洁干净。楼道由物业定期派人清理打扫，墙面不久前重新刷上洁白的乳胶漆，深棕色的扶手被擦得光洁如新，映着微光。
陈若楠率先上楼，手轻轻搭着扶手，缓慢乏力的步伐透露沉重的倦意。
沈今朝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保持适当距离，心不在焉地问道：“我住三楼，你几楼？”
陈若楠继续闷头上楼。
“刚开始还不答应他搬进来住，当着我的面又愿意了？”沈今朝酸溜溜地咕哝。
陈若楠充耳不闻，加快步伐，急忙想摆脱身后这只嗡嗡乱叫的大蚊子。
然而下一秒——
她不小心脚下绊到了台阶，本就疲惫发虚的身体愣是直直往前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今朝眼疾手快，跨步上前，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陈若楠站直身体，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沈今朝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冷白的楼道灯光落在她的手背，照映得那白皙细嫩的皮肤愈发柔亮光洁，也让那一小道浅红的烫伤显得格外扎眼。
沈今朝眉头微蹙：“这怎么弄的？”
陈若楠没回答，心里琢磨着今天出门肯定踩着了狗屎，倒霉事一茬接着一茬。
她略微抬脚，低头，端详帆布鞋底——
没有狗屎。
她不疾不徐抬起头，正对上沈今朝担忧深沉的目光。
见他确实真心关切伤势，她轻叹了一口气，平静解释道：“在餐馆被铁板烫了一下，就红了点，没破皮。没事的，松手吧。”
沈今朝仍然紧紧握着不放手。
一秒、两秒、三秒——
他缓缓弯下身，低下头，在她手背的红痕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动作轻柔得仿佛充满敬意的吻手礼，带着礼貌的克制与盈满的暖意。
楼道里陷入片刻的沉寂，声控灯霎时熄灭，敞开的楼道窗口照进昏暗的亮光，两人的身影模糊朦胧。
夜风徐徐，在窗台轻声呼啸，悄然拂过她的发梢，轻柔抚摸她的脸庞，发瑟发痒。
陈若楠眼眸一颤，须臾归于淡漠：“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今朝倏尔松手，悠悠直起身，拍了拍掌。
灯光刹那间重新亮起，照亮他嘴角勾起的一抹痞笑，上挑的眼尾划出一线得意。
瞧见陈若楠面色冷若冰霜，他懒洋洋地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缓慢往下面阶梯倒退，停到平地上的一户门前。
“你误会了。”沈今朝放下手，勾唇浅笑，语气轻扬道，“这不是吻，是咬。你今天早上不是刚说过……我是狗吗？”
“你还真是只疯狗。”陈若楠冷笑了声，转身快步上楼，“别再跟着我！”
沈今朝确实没跟上：“我已经到家门口了。”
*
陈若楠走到上一层楼停下，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家里两室一厅，五脏俱全。全屋由之前在这租住的大学生重新装修过，通铺木纹砖，墙涂奶油乳胶漆，整体是低饱和的简约奶油风。客厅阳台朝南，当暖洋洋的阳光照进来时，全屋沉浸在温馨治愈的氛围。
过了不久，一整套洗漱流程一气呵成，陈若楠顿觉身心轻盈、焕然一新。她窝到客厅的米白色棉花糖沙发，打开手机浏览消息。
楚欣：【你和那个小学弟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对他爱搭不理的。乘船的时候你说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陈若楠回复：【无事发生。】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他太帅了，我惊呆了，所以沉默了。】
楚欣光速回复：【你觉得我会信吗？】
陈若楠：【我觉得你会[呲牙emoji]。】
楚欣：【爱说不说吧[粑粑emoji]。】
楚欣：【身体还舒服不？】
陈若楠：【杠杠的[跳舞emoji]。】
须臾，陈若楠陆陆续续收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外卖——
第一个是几支烫伤膏和芦荟胶，第二个是十瓶防狼喷雾。
“……”
“？？？”
手机震了震。
一个网名为“JZS”的好友发来一条讯息：【不用谢。】
陈若楠徐徐回想起来，前些天剧社完成秋季社员招聘，把通过面试的社员拉进了大群，群里这个叫“JZS”很快主动加了她，但从未发过任何一条讯息。
是沈今朝。
沈今朝：【伤口虽然不严重，但也要涂药膏，有助于舒缓疼痛，减少发炎。】
沈今朝：【防狼喷雾随身带着，他是匹野狼。】
陈若楠明白“他”指的是周宁远。
陈若楠：【过分了。】
沈今朝：【你会感谢我的。】
陈若楠：【还真是谢谢你。】
沈今朝的话云里雾里，陈若楠摸不着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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