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江月明剪发的功夫,席文清去了趟二楼做肩颈按摩。
邱心源说要亲自下场,两百多斤的女人力道重得吓人,要不是以前就被她按过,席文清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替高雯暗中泄愤。
楼上没有别的客人,两个关系不冷不热的人独处一室,难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于是按摩的前五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五分钟后,憋不住的邱心源很刻意地咳嗽了一声,干巴巴道:“听说你和高雯分手了?”
正闭着眼享受的席文清脊背一僵,唇线紧了紧,沉默半晌,不情不愿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那楼下那个是?”
前面的都是烟雾弹,这才是邱心源真正想问的。
那小孩看着有点太年轻了,成年了吗?
不过性格倒是挺好,和她说什么都笑,脸型和五官也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睛啊,长得真漂亮,个子还高,照她的审美来看,比高雯强了不知多少——可怜这傻女人还一心以为席文清会为了她一直等下去。
没想到吧?
人家早就找好新欢了!
邱心源和高雯交情挺深,此时多少带了点替好友打探的心思,尽管自以为不动声色,席文清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心思转了转,半睁开眼懒懒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啊?”
“嘶!”
邱心源的惊呼和席文清的痛呼同时出现。
刚刚邱心源一个不小心加重了力道,席文清瞬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她捏散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邱心源赶忙调整力道,一边接着按一边不死心地继续问,“只是你怎么会想到找这么小的呢?不是我多嘴,她应该还在上学吧?这种还没独立的小孩相处起来很麻烦的。别到时候人家父母过来找你麻烦。”
席文清:……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重新闭上眼,不想搭理。
邱心源却兀自说个不停:“文清,我也是为你着想,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朋友,比咱俩还小一岁,去年谈了个大学生,对方的学费啊生活费都是她出的,最后人家毕业,父母在老家找了个工作,她可好,直接翻脸不认人,说走就走,把我朋友伤得啊,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她毕业了,二十二岁,不算小。”
席文清试图用这个事实反驳对方。
没想到邱心源一听更来劲了。
“差七岁还不小啊?三岁就一代沟了,你确定你们俩有共同话题?”
席文清:……
她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周身气势骤然沉下几分。
上位者当久了,自然而然地会练出一些不怒自威的技巧,见状,邱心源识相地闭了嘴,顿了顿,又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哈哈。
“不过人和人也是不同的嘛,我觉得这小孩人还不错,应该是会疼人的那种,就是小孩下手没轻没重的,你以后可有得教了。”
这个“下手”有额外含义,配上话尾后面促狭的笑声,让人想不明白都难。
不是很想在外人面前讨论床上那点事的席文清对此感到很无语,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还好。”
这话算是彻底打消了邱心源挑拨的心思。
看来高雯是真没希望了,席文清和她新欢连床单都滚了,多说无益,索性闭了嘴,专心给人按摩。
然而她虽然闭了嘴,席文清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平静,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反复在脑海里回放,她越想越烦躁,三十分钟的按摩开始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喊停,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她头发剪得怎么样了。”
说完,匆匆离开。
邱心源一脸唏嘘。
唉,分开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了,一看就是热恋期,高雯啊高雯,你要后悔死了吧?
高雯后不后悔没人知道,但是席文清现在挺后悔的。
一楼的理发室内,江月明正仰躺在洗头椅上,给她洗头发的理发师一边洗一边弯腰盯着江月明的脸,时不时还伸手摸一把,感慨:“你平常是怎么保养的啊?皮肤好好。”
“多喝水,我妈妈说的,女孩子多喝水皮肤才会好。”
“欸?就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还要多运动,每天睡够八小时,多吃水果和蔬菜,多吃鸡蛋,泡温泉……
反正很多很多,一项项说出来说都说不完,江月明嫌麻烦,就随便挑了一个,对方也不知是看出了她敷衍的心思,还是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
“话说你的双眼皮也好漂亮啊,是天生的吗?”理发师感慨。
“是啊,我们全家都是双眼皮。”江月明好脾气道。
“真羡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谁都没注意到距离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正满脸愠怒地盯着她们。
席文清阴着脸走过去。
“洗完了吗?我们赶时间,麻烦快点开始剪。”
就是对方也是个女生,且很可能是个直女,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陌生人,这样在别的女孩脸上摸来摸去也太不礼貌了吧?
“哦哦,好的好的。”
理发师其实并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觉得江月明长得好看,尤其是仰躺在洗头椅上睁大眼看人时,圆圆的眼睛漂亮得像黑珍珠,让她联想到什么温顺的小动物。
不过席文清的语气很不好,一看就不好惹,理发师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连忙加快速度,擦头发、吹干一气呵成,就连后面的剪发环节都尽可能地能快则快,不到二十分钟,江月明原本的长头发就变成了一头齐耳短发。
钱是直接从会员卡里扣的,席文清心里窝着一团火,剪完连声招呼都没打,拽着正在对镜欣赏新发型的江月明转身就走。
被她用力拉着胳膊,江月明一开始觉得好玩,跟着踉踉跄跄地走了会儿后觉得不太对劲,脚步一停,定在原地不动了。
席文清皱着眉回过头。
“怎么了?”
“不知道,”江月明定定地看着她,“你不高兴吗?”
大部分时候,江月明都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不喜欢记太多事,所以经常出现对牛弹琴、鸡同鸭讲这样能把人气死的情况,但她同时又总能精确地感知到别人的情绪,比如此时此刻,她就觉得席文清很生气。
被这么一问,席文清愣了愣,渐渐恢复冷静。
真离谱,自己刚刚竟然一直在因为有个女人摸了江月明而吃醋到现在。
她和人家有关系吗?
她有资格吃人家的吃醋吗?
自嘲地笑笑,席文清松开手,低头避开江月明的注视,否认:“没有。”
“真的?”江月明不信,向前走两步,抓住了席文清的衣袖。
“席小姐,”她一脸认真道,“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所以你会生气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不要生闷气,对身体不好,你和我说清楚,我会向你道歉的。”
在所有的情绪里,江月明最熟悉的就是生气。
父母对她生气,哥哥对她生气,林紫对她生气,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对她生气,总之经常有人生气,每当这种时候,江月明就会用上她自己的一套应对机制——总是无视,偶尔重视。
生气代表对方的需求没能得到满足,可那是别人的事,江月明可不想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她任性惯了,熟悉她的人拿她没办法,不熟悉的人拿她更没办法。
可今天也不知为什么,席文清一生气,她心里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尤其是一想到是自己惹得她生气,突然就有些慌起来。
她一脸真挚地想要道歉,反倒让席文清有些不自在,犹豫片刻,席文清抿了抿嘴:“我真没生气,就是……刚刚那个理发师乱摸你的脸,你怎么都不躲的?”
为什么要躲?
江月明差点问出来。
话都到了喉咙口,看着席文清别扭的模样,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哦——
原来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理发师的气。
但是被摸的人是她呀,她都不生气,席文清为什么要生气呢?
这个问题让江月明很疑惑,自己琢磨了会儿,好像得出了答案,身子突然往前一探。
距离瞬间拉近,席文清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怎、怎么了?”
太近了。
近得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对方的脸颊。
可惜席文清有贼心没贼胆,目光在小孩脸上转了又转,手上也没有一点动作,倒是江月明胆大包天,直接抓着她的手抬起,贴在了自己脸上。
“别生气了,我也给你摸,你想摸多久都行。”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对于一个女同来说有多暧昧。
被摸对江月明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周边的人都说她有福相,摸了能沾喜气,所以从小时候起她就没少被人摸头、摸脸、摸手,虽然长大后这样的情况就少了很多,可仍有一些女性朋友们出于各种原因想知道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到底是怎么长的,所以五官仍然惨遭蹂躏。
至于她本人是否觉得冒犯,江月明坚称她能分辨出别人的善意和恶意,比如理发师,她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是小女生对待瓷娃娃一样的喜爱,所以虽然并不熟,也没拒绝。
但是——江月明想,席文清一定是觉得明明她和自己更熟都没摸过,理发师这样一个陌生人却能随便乱摸,心理不平衡了。
就像她的前室友们,最开始她只给夏兴兰一个人跑腿,后来另外两个室友说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她又开始帮另外两个室友做这做那。
只不过室友有三个,江月明只有一个,难免出现顾此失彼的情况。
于是为了争夺江月明的所有权,三个室友互相看不顺眼,先是大吵一架,最后更是直接大打出手。
在一边观战的江月明听着她们吵来吵去,听着听着猛地发现原来她们并不是真的把她当朋友,只是觉得她人傻,说什么都信,随便忽悠几句就能把生活费乖乖奉上,到嘴的肥羊谁也不想让,这才引发了那场冲突。
听明白了的江月明很委屈。
她一个人离家千里孤零零地来到陌生的城市,夏兴兰是第一个和她说话还给她巧克力饼干的人,当时她说她们以后就是朋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但后来,在夏兴兰开玩笑说想要江月明送一个六百块的手表江月明毫不犹豫地送了后,事情发生了改变。
江月明从朋友变成了大冤种。
除了日常的打饭、拿快递、记笔记,夏兴兰还总是怂恿江月明给自己送礼物,说友谊是需要用礼物来维持的,朋友之间送礼很正常,但往往她让江月明送的都是自己舍不得买的化妆品,江月明问她要礼物时则特别敷衍地拿一张明信片写了几句话,说送礼贵在心意……
时隔一月,江月明终于后知后觉,原来所谓的朋友全是她的一厢情愿,又伤心又愤怒的女孩开启暴走模式,红着眼将寝室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这动静可比那三个只知道尖叫着扯头花的室友大多了。很快,整栋楼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
然后她们四个就以聚众斗殴的名头被叫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如果不是这次大换寝她也不会遇到林紫,江月明第无数次地在心里宣布林紫就是她这辈子最最好的朋友。
“席小姐,你还生气吗?”
轻轻按着席文清的手,江月明深深凝望着她。
她觉得席文清和林紫一样是个好人,如果席文清愿意,她想她们或许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爸爸常说朋友不嫌多。
江月明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找到更多的好朋友。
然而被她寄予厚望的席文清并没从她热烈的目光中感受到她对友情的渴望,反而心里小鹿乱撞,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是错觉吗?
总感觉掌心烫得好厉害,脑子也有点晕,江月明是不是戴了美瞳,怎么有人的瞳色深成这样?
就好像深不见底的一汪黑湖,从湖心深处透出奇妙的吸引力,明明没有任何理由,却让人不断地想靠近、靠近再靠近……
一直到物理距离无限接近于零,属于另一个人的鼻息烫呼呼地扑打在唇周,席文清简直像着了迷般,手臂无意识抬起,搭在了江月明的腰际。
江月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有些迷惑,像是搞不清对方靠得这么近是想干什么,但是席文清身上很香,也许是香水,也许是她本身的味道——不管怎样,江月明没后退。
席文清却停住了。
在最后关头,她及时拉住自己被美色诱惑得近乎丧失的理智,在江月明还没反应过来前,先是狼狈地拉开距离,然后匆匆找了个有急事的理由,落荒而逃。
第二天,她没再去酒吧。
第三天也没去。
整整一个礼拜,江月明都没再见到她。
席文清,超绝递减行动力代表,第一天想睡人家,第二天想亲人家,第三天见都不敢见人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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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台T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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