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文清有些紧张。
照理说,作为一家风投公司的高管,这些年她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少说也有上百,参加过的酒局、宴会更是络绎不绝,根本不至于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乱了阵脚。
但事实就是,她很慌。
不管是肉眼可见的红温,还是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夹起的温柔嗓音,都让她看起来很像那种在心动对象面前生怕表现不好的小女生。
好在董遇淑找来的这个小台T似乎真是第一天上岗,没注意到客人这显而易见的变化,没人理她时她就一个人乖乖地喝一杯白开水,有人和她说话时便认认真真地听着,唇角的笑容一直挂着。
她可真年轻啊。
有二十岁了吗?
趁着江月明和董遇淑说话时,席文清偷偷打量着她。
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有点过分的孩子气,眼里全是未经社会污染过的天真。
“刚刚毕业。”
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般,江月明忽然说道,席文清一惊,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董遇淑在套人家的话。
江月明浑然不觉,还在竹筒倒豆子地把什么都往外露。
“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不过这几个月我去面试的单位都说要优先考虑有经验的人,我们应届生很难被录用。”
说到这,江月明有点忍不住想抱怨,她觉得这个条件设置得实在不合理,如果企业不给她工作机会,那她怎么会有工作经历?而如果她没有工作经历,企业又根本不会给她工作机会。
唉,早知道当初报考专业不一昧听父母的话选了工商,但当时以她的分数,想来四方市读大学又好像只能选一个偏冷门的专业。
所以其实一开始她就不适合来四方市吧?
就像父母说的那样,她应该早点回老家,回青宁市接管家里的土地才好。
想到这,江月明有点出神,她已经连着向林紫借了三个月的钱,如果这次兼职还是赚不到钱的话,大概也只能离开了。
四方市的繁华深深扎根在这个来自西北地区的孩子心中,她喜欢热闹,喜欢城市里人潮涌动的街道,和小吃街飘满烟火气息的商铺,可惜大都市似乎并不太欢迎她。
如果就连留下本身都变得捉襟见肘,倒还不如回到青宁市,至少父母还愿意帮她一把。
也只有在生活的重担前,那双总是亮晶晶的黑眼珠才会突然黯淡片刻,不过江月明从小到大没心没肺,有天大的困难也不以为然,很快就挥散眼中阴霾,笑着道:“虽然现在找不到工作,但四方市这么大,企业那么多,总有一天我能找到的吧。”
很乐观的姑娘。
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席文清抿了抿唇,正想开口,董遇淑忽然在她胳膊上拽了一把。
“小江,我们去上个厕所,你先自己玩会儿啊。”
“好。”江月明仰头眨着眼。
声音也不知是刻意还是习惯使然地有点拖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乖了。
席文清无意识地舔了舔嘴。
不得不承认董遇淑太会挑人,打从江月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就知道这个人完全是她的理想型。
现在不都流行奶狗攻吗?席文清想,如果要给江月明下个定义的话,她应该就属于这类,不谙世事又懵懵懂懂,总是屁颠颠地跟在身后,看过来的眼神依赖而濡慕……
江月明简直就是在她的性癖上精准蹦迪,天知道自己运气怎么好,第一次点台T就能遇见个这么对胃口的。
“哎呦,走了走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董遇淑和席文清既是朋友又是同事,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的秉性都很了解,席文清的名字听着文静,人也长得秀气,安安静静往那一坐就是活脱脱的“大家闺秀”,但本质上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脱了那层斯文的皮,她比谁都胆子大。
不然也不会在二十岁的年纪就敢和家里出柜,怕席文清一时冲动着了对方的道,董遇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酒吧的卫生间位置有些偏,远远离开舞池和吧台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模糊了些。
对着洗手台的镜子,董遇淑从包包里掏出一管口红先给自己补了个妆,然后才开口。
“哎,你真喜欢那小孩啊?”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席文清没有接话,只是也对着仔细镜子看了看脸上的妆容有没有脱妆。
董遇淑等了片刻,见席文清不想理自己,再度开口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家店台T有出外场的说法,你要真喜欢,可以带回去。”
席文清的动作立刻顿住。
尽管董遇淑没有说得太明白,她还是听出了好友的言外之意,眉尖不由蹙起。
“你没跟我说台T是干这个的。”
来之前,董遇淑明明再三保证台T是提供娱乐服务的正经行业,和网上那些语音陪聊哄睡是一个性质。
但现在听她的意思,台T还能带走?
只要给钱,那个一脸单纯的小孩将来也可能被哪个客人带走吗?
这个念头堵在席文清心里,让她感到有些不快,脸色沉了几分。
董遇淑赶忙摆手解释:“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外场是换个地方继续陪玩,至于你想怎么玩,玩什么,台T又不是傻子,她要是对你没意思,你以为你真能得手啊?”
嗯……
席文清沉默,她是第一次接触台T,对这行的所见所闻全凭董遇淑一张嘴胡说,所以虽然董遇淑说得信誓旦旦,还是不敢全信。
正迟疑间,董遇淑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出这个钱啊?你不想我可就把她带走了。”
玩笑般的语气里竟然也有几分认真。
席文清虽然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得上正人君子,但董遇淑绝对不是,如果让她把人带走,那不必说,用脚趾都能想到她会带着江月明去哪儿。
眉头于是皱得更用力了些。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款吗?”
“是不喜欢啊,但偶尔换换口味也没关系嘛,况且这小孩逗起来应该很好玩,反正今晚我又没其它人陪。”
“……”
董遇淑说得半真半假的,席文清打量她片刻,错开眼,冷笑了一声。
“拉倒吧,你就知道她会同意?”
“当然啦,她们干台T这行不就是图来钱快嘛,出一次夜场五千,说实在的,要是我大学那会儿知道这事,我也来当台T。”
董遇淑一本正经。
席文清忍不住想朝她翻白眼,但出门在外,为了形象,还是忍住了。
不管董遇淑这么说是故意激她还是真的有所图谋,总之她确实被说得有点心动,距离上一段糟糕的恋情已经过了半年,这么久以来,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但一个人毕竟有诸多不便,比如感情和……生理上的需要。
席文清今年二十九岁,距离三十这道关卡仅仅一步之遥,按董遇淑的说法,三十岁是女人一生中的黄金时期,精力旺盛,事业有成,有钱有闲,最适合谈恋爱。
况且现在姬圈人均恋姐,她们这款精英御姐放在市场上不知有多吃香,勾搭小年轻都是一钓一个准。
这半年里确实也有不少实习生对席文清献殷勤,但讨好的目的昭然若揭,无非是想靠她走捷径。
可她又不像董遇淑,喜欢广撒网多捞鱼,对谁都能口花花调戏两句,况且自从在几个月前非常严厉地批评了一个给她送花的实习生后,公司里的那些年轻人私下都在吐槽她的古板保守,每次见到她都绕着走,也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发展的机会了。
如果她是独身主义,这样单着也就单着吧,可惜偏偏她心里又总是空着一块,所以每到深夜仍然会频频回想起前任,然后emo到崩溃大哭,几次将董遇淑叫到家里喝个烂醉。
董遇淑带她来找台T既是解闷,也是想帮她从过去那段糟糕的感情里走出来。
而现在难得的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席文清下定了决心。
“待会儿我会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出去。”
就只是单纯地出去,她们可以兜兜风,或者找家店吃夜宵。
快节奏的都市里,快餐式的爱情并不少见,但席文清自觉还做不到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共度**,见董遇淑眉梢上挑,隐约有点揶揄的意思,她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遐想:“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里拼搏挺不容易的,找个机会帮帮她而已。”
“是是是,助人为乐嘛,我懂我懂。”董遇淑挤眉弄眼。
“……”
清者自清,席文清懒得解释。
两人回到卡座,没想到江月明竟然不是一个人,卡座上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董遇淑本以为是别的来搭讪的客人,正想发火,走近了看到对方那头显眼的蓝发,本来阴郁的表情顿时一僵,她靠着沙发背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小井嘛,来我这贫民窟扶贫来了?”
她的语气很戏谑,就连席文清都能听出里面尖锐的讽刺意味。
叫做小井的台T却毫不在意,笑容反而热情了些:“董姐,您这儿怎么会是贫民窟呢?您这是美人窝,老远我就看到您今天带了个朋友,两个美女姐姐坐一起,养眼得把我的魂都要勾走了。”
油腔滑调。
董遇淑斜斜瞥了她一眼,没忘记上一次因为自己身体不适没有点酒而被这人在背后吐槽是贫民窟的事。
“有事?”她的声音起码冷了一度,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哪儿啊,我就过来和新同事打个招呼,这就走,两位姐姐慢慢玩。”
当台T的都很擅长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是把这位得罪死了,小井也没有多做纠缠,见对方黑脸,非常利落地赶紧起身告辞。
人走后,董遇淑和席文清坐回原来的座位,董遇淑自觉晦气,一连倒了几杯酒灌下肚,仍觉心头有火,便是扭头看向江月明。
“你们都说什么了?”
她对小井没什么好感,恨屋及乌,连带着对刚刚与小井勾肩搭背聊天的江月明也语气不好。
江月明有些茫然,刚刚小井是突然过来的,一坐下就搂着她的肩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老实说,她现在还没接收完,脑子努力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她好像想请我吃饭。”
“哈?”
董遇淑第一反应就是江月明在敷衍她,但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毁了席文清的心情,没有追问,一个人又喝了杯闷酒,想到之前小井做过的事,越想越不甘,心头火气蹭蹭往外冒,自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便是放下杯子,很不客气地看向江月明。
“喂,你出不出外场?”
席文清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了,心里一惊,觉得这实在有点冒犯,怕江月明不自在,慌忙想找补,没想到江月明竟然很愉快地点了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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