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时间一晃而过。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下午，晚上还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林漾顾不得吃饭，先给备用机插上充电线，再匆匆洗了个澡换上了校服。
这几天和沈遥知住在一起，他连碰都不敢碰这部手机，更别提登录游戏账号了，一连几天没看，消息怕是早已堆积成山。
果不其然，刚点开微信，手机就卡顿了好几秒，在一众红点中，“芋泥牛角包”的未读消息数量最为醒目。
芋泥牛角包：小糕老师！在不在在不在！！
芋泥牛角包：急事！看到请速回！！
芋泥牛角包：完了完了，出大事了！你怎么还没上线啊！
林漾被吓了一跳，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小糕老师！你总算上线了！”
“两三句说不清楚，你快去平台看看吧！出现了一个盗版小奶糕！”
……什么跟什么玩意儿？
林漾一边搜索，一边在“芋泥牛角包”发来的语音中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就在前两天，平台突然冒出了一个新主播，ID叫“小年糕”，不仅头像风格和林漾极其相似，就连视频内容和剪辑手法都如出一辙，不少粉丝第一次刷到时，都误以为是“小奶糕”开了新号。
芋泥牛角包：“小糕老师，这可怎么办？他从头像昵称到说话语气都在模仿你，明目张胆地蹭热度，现在好多不熟悉情况的粉丝都被误导了！”
林漾：“什么怎么办，同一种风格的主播多了去了，难不成还不许别人的昵称里带‘糕’字了？而且我的头像也是网上随便找的，他爱模仿就模仿去呗。”
芋泥牛角包：“不是啊！他就是故意的！连视频选题和结尾的台词都跟你一模一样！还在直播间误导粉丝，让他们以为他是你的小号，或者和你是现实中认识的朋友、兄妹什么的！”
林漾一边听着语音，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包，顺手从书堆里抽出一张卷子，目光扫过，一片空白。
糟糕。
他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秋游前各科老师好像都布置了作业，但试卷这么多，现在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想也没想就发消息给沈遥知，问他在不在。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看到头像，他又猛地想起自己用的是小号，也顾不上什么“小年糕”什么“芋泥牛角包”了，赶紧换日常用的手机拨通了沈遥知的电话。
“喂？”
听见那一贯沉静的声音，林漾顿时有点心虚，试探问：“那个……班长，一会儿晚自习收作业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林漾似乎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
沈遥知：“没做直说。”
林漾：“直说。”
“……”
没听到回答，林漾更心虚了，声音也低了几分：“不会真要收作业吧……秋游前老师也没说回来会收啊……你说时间这么长……他们会不会已经忘了？”
这回，林漾清楚地听见沈遥知在那头哼笑了一声：“建议你先去班群翻翻聊天记录。”
林漾一愣，急忙点开班群往上翻，果然看到上周五班主任发了条通知，秋游返校当晚会检查作业。
林漾开始自欺欺人：“只是说检查，没有说一定要交对不对……”
“所以？”沈遥知反问他，“你朋友圈里的那几个分组怎么办。”
林漾猛地噎住，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分组……”
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找补：“我给我的好友分组不是很正常吗？这跟作业又有什么关系？”
身为社交达人，又是按时完成作业的好学生，林漾自然肩负着分享答案的重任，为了方便管理，他还精心设置了分组，普通好友只能看一页，VIP是三页，VVIP则是关系最为密切的，可以享受全套答案服务。
不知道沈遥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林漾还想再狡辩两句，微信突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沈遥知直接发来了一连串图片，点开一看，各科试卷写得密密麻麻，答案清晰工整，正是今晚要检查的所有作业。
林漾又是一愣，问：“这是什么？”
很简单的问题，沈遥知懒得回答，只道：“拿去发吧，要是因为这业务断了，让你的声誉受损，回头你再躲起来掉眼泪可怎么办。”
秋游同行一趟，似乎让这段才相处一个多月的同学关系亲近了不少，沈遥知居然都会开这种玩笑了，林漾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细细品来，竟有点甜滋滋的，比在老街吃过的那几块糖糕还要甜。
“好吧。”林漾故作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还算你是个称职的班长。”
沈遥知：“只是‘还算’？那怎样才是完全称职？”
林漾一边保存图片一边随口应道：“完全称职当然是——”
他声音顿了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语气正经了几分：“身为班长，就应该担得起班长的责任，去服务同学，而不是管束同学。”
“哦？”沈遥知尾音微扬，似乎对他的话颇感兴趣。
林漾一本正经地继续道：“班长就应该以身作则，在学习、劳动甚至是纪律方面都能成为大家的榜样，可不是那种人前装乖、人后就跟一群狐朋狗友钻小巷子抽烟喝酒还打架的家伙！”
电话那头传来沈遥知一声极轻的低笑，气息透过听筒，搔得林漾耳根有点痒。
“你笑什么？”林漾莫名觉得这笑声里有点别的意思，忍不住追问。
“没什么。”沈遥知收敛了笑意，声音恢复平淡，“除了这些，就没点别的了？”
当然还有！
但林漾此刻正忙着补作业，没空跟他理论，于是随便应付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七点多来到学校时，空气里还残留着假期的松弛感，林漾是踩着点来的，一进教室门，差点和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讲台下来的沈遥知撞个满怀。
林漾下意识站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前两天那些混乱又微妙的记忆瞬间回笼，让他不太敢直视对方。
沈遥知脚步一顿，目光在他略显慌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如常：“老师快来了。”
“哦哦，好！”林漾忙不迭地点头，赶紧回了座位。
自从上了高二后，他们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晚自习并非真正的自习，而是由各科老师轮番坐镇，这天可能都是数学，也可能一节物理一节英语，总而言之，自习的内容全看老师安排。
托沈遥知这个勉强称职的班长的福，大部分同学的作业都已搞定，只剩少数还在埋头狂补，林漾闲得发慌，在桌洞里摸索半天，翻出了之前从姜回那儿收购的磁性画板。
他用笔碰了碰旁边的颜芷：“小颜同学，要不要来两局？”
颜芷不知道正忙着找什么东西，头都顾不得抬：“没空呢，你快帮我找一下错题本。”
“什么错题本。”
“就那个我买来从没写过错题，后面开始写日记的那个本子啊，蓝色封皮你见过的。”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什么，视线转向林漾那边：“是不是你上次看完没放回来？”
林漾：“？”
“起来起来，肯定塞你那儿了！”颜芷说着就要伸手过来翻。
林漾有些无奈：“怎么可能啊，我看完就放你桌子上了，颜大小姐，你别总丢了东西就觉得在我这里好不好。”
“你起来。”
“行行行你自己找吧。”林漾干脆往后一靠，和沈遥知下五子棋去了，“找不到可不能怪我。”
颜芷在他桌洞里摸索半天，果然一无所获，林漾瞥了一眼，悠悠道：“我就说不在我这儿吧，肯定是你放家里了自己不记得。”
“我都不在家写日记的好不好？”
察觉到她心情不佳，林漾抬起了头：“很重要吗？要不你再仔细想想放哪里了。”
颜芷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也不是多重要……我之前没分手的时候不是写了一堆跟王泽宇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前段时间没来得及处理，今天收拾了一下桌子，想把那本日记扔了，结果怎么都找不到。”
林漾安慰她：“那就当已经扔掉了嘛，反正也不打算要了，以后看见了再处理也一样。”
就这聊了几句话的时间，林漾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棋盘上时，赫然发现沈遥知即将连成五子，他眼疾手快，直接一笔拍开他的手背，胡乱抹了一团黑开始耍赖，堵住那条线让沈遥知换个地方下。
看得出来，沈遥知心情不错，被打了也没生气，只是抬眼看他，用一种带着纵容的语气说：“陪你玩还要受欺负，怎么不讲理呢。”
估计是头一次听见沈遥知这种语气，姜回猛地扭过头，看沈遥知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温柔，于是眉头微皱，神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你们在干嘛？”
林漾低着头没注意沈遥知的表情，自然不理解姜回话里的深意，没好气道：“玩五子棋啊。”
姜回再定睛一看，沈遥知又恢复了以往平静无波的表情，他挠了挠头发，感觉刚才那一幕应该是幻觉，便没再多想。
教室里的闲聊声嗡嗡作响，直到语文老师推门而入：“聊得这么开心，看来这次秋游大家都收获不小啊，正好灵感充沛，要不要顺手写篇感悟交上来？”
底下顿时哀嚎四起，语文老师笑呵呵地等大家闹完，才敲敲讲台：“好了好了，咱们该玩的时候尽情玩，该学的时候就认真学，现在秋游已经结束了，都把心思收回来，上周我布置的作业……”
等下了自习回到家时，林漾已经很困了，但一想到白天用错账号给沈遥知发消息的蠢事，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不知道沈遥知会不会多想。
怀着这份忐忑，他点开微信，发现沈遥知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在”字，以及一条新消息：“上线吗？”
估摸着这会儿沈遥知也到家了，林漾索性打开电脑登录了游戏，心想如果沈遥知在线，那就陪他玩一会儿，或许能试探下口风。
刚登上“小奶糕”的账号，几乎是同时，一条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林漾心跳漏了一拍，深吸一口气，才移动鼠标点了接受。
队伍里只有他们两人，耳机里传来沈遥知平静的声音：“晚上好。”
林漾稳了稳呼吸，确认变声器运作正常后，开麦道：“晚上好。”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沈遥知的语气似乎比平时更正式了几分，果然，简单的寒暄过后，那边顿了顿，又道了一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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