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板，班主任的声音隐约传来，虽然听不真切，但“日记本”、“请家长”、“严重影响”这些词还是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林漾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果然是王泽宇那个人渣搞的鬼！偷日记本，还交给老师，这种下作手段他也使得出来！
林漾再也无法忍耐，连书包都顾不上放，猛地转身冲下楼，在校南门不远处的巷口堵住了准备回家吃饭的王泽宇。
“王泽宇！”林漾厉声喝道。
王泽宇闻声回头，见是林漾，非但不慌，反而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哟，我当是谁呢，怎么，你的‘好朋友’被老师训了，你心疼了？”
林漾强压着火气，从齿缝间挤出质问：“颜芷的日记本，是不是你偷的？你要不要脸？”
“偷？”王泽宇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放学的同学都看了过来，“我捡到的而已，倒是你，这么急着跳出来替她出头？”
他上下将林漾打量了个遍，目光渐渐变得下流：“我说……该不会你俩早就有一腿了吧？表面上装好朋友，背地里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你他妈给我闭嘴！”理智的弦应声崩断，林漾猛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狠狠砸在了王泽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这一拳结实又凶狠，带着所有的愤怒和积压的怨恨，王泽宇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周围霎时一片哗然。
“恼羞成怒了？”王泽宇抹了把火辣辣的嘴角，眼神骤然变得阴鸷狠毒，“还是被我说中了？颜芷那种货色，也就你把她……”
暴怒之下，林漾想也没想再次扑了过去，结结实实又给了几拳，可他本来就生着病，体力不支，缠斗中，王泽宇瞅准空档，一把抓住林漾挥来的拳头，反手一拳砸在他腹部。
“呃！”林漾闷哼一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痛让他弯下腰，背后起了一片冷汗。
“哈，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就只会这几招？还是别学人家打架了吧。”王泽宇嘲讽着，抬脚狠狠踹在他膝窝，紧接着又是一拳朝着林漾的太阳穴捶去——
林漾避无可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未到来，耳边炸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随之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周围瞬间死寂的抽气声。
林漾喘息着睁开眼，只见王泽宇捂着手腕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痛得龇牙咧嘴，他逆着光抬起头，沈遥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正缓缓收回手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却让周围几个本想上前帮忙的男生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沈遥知迈步上前，无视周围所有的目光，伸手扶住了几乎站不稳的林漾，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能走吗？”他问。
林漾勉强点了点头。
沈遥知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学生，被他视线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赶紧散了。
沈遥知收回视线，扶着林漾走向路边的花坛，利落地脱下校服外套垫在冰冷的石阶上，做完这一切，这才屈膝半蹲在前面，视线掠过林漾红肿的嘴角、额角的擦伤，最后定格在他因忍痛而下意识捂着的腹部。
“除了脸和肚子，还有哪里？”
林漾摇了摇头，声音听着有些细弱：“没……没了。”
沈遥知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随即伸出手，自然地拂开林漾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前的碎发，顺势将手掌覆上了他的额头。
触及到那片异常滚烫的皮肤，他眼神一暗，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正想开口说话，目光落在他因狼狈而泛红的眼尾时，语气却微妙地放缓。
“烧成这样，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调侃，甚至带了点轻微的责备，但结合他的举动和此刻靠近的距离，竟奇妙地没有丝毫攻击性，反而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
“老实待着。”不待林漾回应，他又站起身，径直走向街对面的药店。
不过几分钟，那人便拎着个塑料袋回来了。
他重新在林漾面前蹲下，从袋子里拿出瓶装的纯净水和一包无菌棉签，动作利落地拧开瓶盖，浸湿棉签，而后一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固定住林漾想要后退的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湿棉签，仔细擦拭干净他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和灰尘。
清理完脸部，他又拿出碘伏，娴熟地折断棉签一端：“消毒，忍一下。”
碘伏触碰到破皮伤口的瞬间，刺痛感激得林漾“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想偏头躲开。
“别动。”沈遥知托着他下巴的手力道微微收紧，阻止他后退，他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伤口上，语气听不出情绪，“躲什么，刚才跟人动手的劲儿呢？”
“我这是……没力气了。”林漾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别开脸，眼睛却忍不住偷瞄沈遥知的动作，他手指修长，捏着棉签的姿势都透着一股规整，药液渗入伤口，带来一阵清凉，压下去了灼烧般的痛感，“而且我今天只是状态不好，不然我非得把他打趴下不可！”
棉签换了一根，沈遥知开始处理他嘴角的伤：“你倒是能耐，为了别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这话听起来不像责怪，更像是一种……关心，好像还藏着一丝别的什么，林漾抬眼，想从他脸上找出端倪，却只看到对方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脸庞。
“还不是因为他！”林漾声音不由得提高，又因为牵扯到伤口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凭什么偷拿别人的日记本，就算分手了，也不能这么恶心人……老师还要叫家长，颜芷现在肯定难受死了……哎呦疼……！你轻点！”
沈遥知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手中动作却放轻了些：“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扑上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喊疼？”
“那不一样。”林漾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热，“我那是……不想让他看笑话。”
“所以就可以让我看笑话了？”
这人总是这样，明明是来救场的，嘴巴却能毒死人。
林漾低头不做回应。
沈遥知没再说话，只是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管药膏，挤了一点在指尖上揉开，药膏是薄荷味的，涂在淤青处带着点凉。
“但是值得吗？”他又问，嗓音在这种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清晰，“为她出头，把自己弄成这样。”
“当然啊。”林漾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颜芷是我朋友，不管怎么说，我肯定会帮她的。”
沈遥知头也不抬：“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等会儿回家，打算怎么解释。”
林漾愣了愣，抬眸看他，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他狼狈的模样，一和沈遥知对视上，他就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渐渐升温，忍不住移开视线：“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是吗？”处理好膝盖处的伤口，沈遥知替他拉好裤脚，忽然倾身凑近几分，“可你打架被我当场抓到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混合着沈遥知身上清冽的气息，和他自己过热的体温交织在一起，烧得林漾有些眼晕，一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好在沈遥知没再靠近，他将剩下的药一样样装回塑料袋，塞进林漾没受伤的那只手里：“按时涂，记得别碰水。”
说完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林漾一眼，伸手把他歪掉的衣领理好，“还有，烧没退就别乱跑，该请假就请假，少逞能。”
又是这种说教的态度……林漾撇了撇嘴，脸上那点热意渐渐褪去，他原本想问沈遥知为什么要帮他，但想了想，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沈遥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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