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这句话一说出口，四周仿佛骤然安静，店铺的广告声、远处的车鸣，都像被抽离了一般陷入沉寂，林漾抬起头，许是看他狼狈的模样实在可怜，沈遥知眉心微动，朝他伸出了手：“我并不觉得重视友谊是蠢笨的表现，相反，这种正义感往往是最难能可贵的。”
林漾嘴巴一瘪，心脏像是被人用掌心轻轻托住，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安慰，他伸手拉住沈遥知，结果借力站起的瞬间，那人却话锋一转：“你想听这种虚假的安慰的话，是吗？”
沈遥知毫不客气毫不留情地批判道：“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它只会导致伤害和更大的风险，如果你要问我的想法，那么我十分赞成你的话，你确实蠢透了。”
林漾：“……”
果然还是这个沈遥知，一点儿也没变。
虽然早已预料他会这么说，可亲耳听见，林漾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那你也不能直接说我蠢吧，我可能在某些行为上确实不太聪明，但这并不代表我整个人就被全盘否定了啊。”
沈遥知：“人性的矛盾就在于此，我们最珍贵的品质和最冲动的决定常常源自同一个地方。”
“如果你真想听，我可以告诉你问题在哪，你高估了自己对局面的掌控能力，并低估了暴力的不可控性，就像点燃的引线一样，你自认为能控制火势，却忽略了它瞬间燎原的本质。”
“不过我不会怪你，人在保护别人时，责任感会蒙蔽他对自身局限的客观认知，限制思考能力，是受情绪和心理的影响，或许当时你除了直接对抗并没想到其他选择。”
林漾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是是是，您说得都对，您说得都有理……”
他原本还想再阴阳怪气一番，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忽然一怔，再抬眼时，眼神里已带上几分故作可怜的意味：“班长……”
沈遥知不去看他，拎起校服外套：“走了，送你回家。”
林漾赶紧跟上他的步伐，声音也软了几分：“沈大班长，你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老师的，对吧……”
沈遥知轻嗤一声：“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才没有，我只是……”林漾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又泄了气，“好吧，确实有一点，毕竟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种违规违纪的事……”
他愁眉苦脸地垮下肩，想到班会课上班主任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话，心情越来越沉，“万一被记到档案里，那我岂不是就要完了……”
沈遥知垂眸看向他，神情有些复杂，静了片刻忽然问：“你认真的？”
林漾茫然地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认真的？”
但沈遥知没回复，他似乎在斟酌，好半天才开口：“你以后想找什么工作。”
好问题，林漾答不上来。
当初选科多少带了赌气的成分，虽然学得并不算差，可未来要读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他确实从未深思过。
再说了，他现在做直播也能赚点零花钱，就算以后找不到工作，说不定还能靠游戏直播养活自己呢，反正他会的游戏那么多。
林漾是这么想的，干脆也就这么告诉沈遥知了。
沈遥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做游戏主播，确实得注意形象，万一以后红了，突然有人跳出来说你‘塌房’……”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粉丝问怎么回事，那人就说——‘他高中时帮朋友出头跟人打架，还没打赢，品行恶劣道德败坏，你们千万不要粉他’。”
林漾愣了一下，在脑海中想象出那幅画面，不禁有些好笑，刚才的那点紧张和害怕也跟着被冲散了大半。
沈遥知微微拧眉：“你笑什么，这情节很严重的，说不定到时候你去外地上大学，连高铁都坐不了。”
林漾笑容一僵，惴惴不安地问：“不会吧……影响这么大吗？”
“嗯。”沈遥知一脸正色地说道，“因为你档案里写了，你在高中的时候，上课偷吃过零食。”
原本沉重的话题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变得离谱起来，林漾忍不住笑出声，却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笑完又想起要反驳：“我也没吃过零食吧……”
沈遥知：“你没吃姜回给的酒鬼花生和魔芋爽？”
林漾：“……”
自知理亏，林漾试图拉人下水：“你上课也没少吃吧，只不过你坐在最后一排，别人看不到而已！我可都撞见好几回了！你们经常吃麻辣小土豆和泡椒脆笋！”
比起他丰富的情感，沈遥知可没那么多表情，即便被揭穿也依然面不改色：“你也喜欢吃？”
这是一个很狡猾的回答，不正面回应自己的过错，反而将压力和问题转移回去，掌握对话的控制权，沈遥知很擅长这一策略，而林漾也总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他的节奏。
“还好吧……”他说，“泡椒味的谁不喜欢吃啊……不过麻辣小土豆就算了，我一吃这个胃就疼，哪儿能像你们一样天天吃啊……不对，好像也就一周吃两三次。”
沈遥知眼神温和了些：“你倒清楚。”
林漾没好气地瞪他：“废话，我就坐你前面，能不闻到吗？”
沈遥知眼底笑意加深：“小狗鼻子。”
林漾顿时睁圆了眼：“你说什么？！”
沈遥知已恢复往常的平静：“我说，你到家了。”
林漾扭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本来没打算让沈遥知送回家的，没想到一路说着话竟走到了这儿。
耽误人家回家吃饭，林漾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正想催他赶紧回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沈遥知：“好啊。”
林漾一愣，没想到自己会发出邀请，也完全没意料到沈遥知真的会同意，好在对方并没有让他为难，那张一贯冷淡的脸上浮起一丝温和：“下次吧，草稿纸用完了，得回家拿新的。”
“哦……”
难得见到沈遥知露出这样的神情，林漾莫名有些脸热，不自然地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同手同脚地回家了。
开门后，林妈妈还在厨房忙碌，林漾捂着嘴角的伤，悄悄回了房间，随即火急火燎地打开手机，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混乱场面并未出现，舆论的风向竟在短短一上午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嗯，大概小年糕是在太平洋上空用卫星网络更新的吧。】
【我捋一捋啊，如果那个账号真是他的，人回国了IP不应该变吗？如果账号不是他的，那他所谓的原创……懂的都懂。】
【这就是典型的资本造神然后踩人上位的剧本好吧，别说主播了，娱乐圈不也经常这样吗？】
【小糕子的风格太独特了，可能挡了别人的路，这波明显是针对性的，幸好我们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
【前面的，这套路早就已经不新鲜了，先射箭后画靶，自己制造矛盾冲突引流，只能说这次是玩脱了。】
【我早就说过我家糕宝是被冤枉的！那些之前骂得欢的，是不是应该出来道个歉了？】
【我建议小年糕下次谎称自己在火星水星木星上都有账号，这样IP地址不好查，更适合吹牛。】
【如果小年糕那边故意捏造事实并散布，可能涉及到诽谤了，小奶糕可以考虑保留证据，必要时用法律武器维护权益。】
…………
看到这些评论，林漾总算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他截了几张图，正打算给颜芷发过去，倏然想起今天中午的事，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学生手册上明确写了早恋要记过并回家反省，但沈遥知举的那个例子，又让他觉得似乎没那么严重……总不至于以后找工作，还会因为高中早恋被拒吧？
正想着，林妈妈在外面喊他吃饭，林漾应了一声，检查了一下嘴角的伤，虽然并不严重，但还是有些明显，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从抽屉里找到一个创可贴贴上了。
果然，林妈妈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漾漾，你额头怎么了？”
林漾一愣，光顾着嘴角的伤，完全忘了之前被王泽宇摁在墙上时额头也擦破了皮，难怪总觉得脑袋发疼，他赶紧抬手捂住，露出一副懊恼的神色：“早上太困了，上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自家儿子从小就听话省心，林妈妈没怀疑，将饭菜端上桌就去找药箱了，嘴里又忍不住唠叨：“这就是早上不好好吃饭闹的，饭不吃饱哪儿有力气？可不就得摔嘛……”
林漾赶紧转移话题：“妈，小姨跟你说了颜芷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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