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死了?”
阿纯有些惊讶。
这件事传播速度很快,第二天在覃无找到阿纯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监管局给出的解释十分简要,即妖王华昭堕为魔物,偷盗神剑并将其摧毁,被抓捕后在审讯处自尽身亡。
监控有江宜臻的手笔,查华昭是怎么出去的几乎查不出来,不过华昭在审讯处自尽的证据还是能做出来的。
覃无将前因后果告知了阿纯。
阿纯唏嘘不已:“他们也算盟友,就这么不讲情面。”
覃无道:“如果那天他没见到孟均容,庭审后大概率能活下来。不过他们二人大概也有别的意见不合的地方,或者是孟均容单纯想他死。”
阿纯一笑,不置可否。
他们今天是在人界的一处咖啡厅见面,明日就是除夕,今天店里依旧人很多。
阿纯一身黑,神色间带了一丝疲惫,“昨天夜里鬼界各处都有动荡先兆,我想,我们担心的事大约是快了。”
“正好合了你的意么。”覃无淡笑一下。
阿纯抿了口咖啡,道:“我的确希望他早有动作,我们不用成日里提心吊胆。”
那把假剑一方面是为了试探孟均容,另一方面也是他们要他尽快行动。
三界中频繁有深渊出现,但能够处理的执行官却并没有很多,迟早要将这些三界精英消耗得差不多,到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覃无看了一眼时间,问:“局长还是没有消息吗?”
“啊,难为你还记得问我。”阿纯无奈,“找不到,这个人仿佛是凭空蒸发了。”
覃无转着杯子,若有所思:“凭空蒸发?但他的确存在过。”
提及三界监管局,这么多年来都是由副局长孟均容来料理大大小小的事,局长却隐居幕后,鲜少露面。
覃无在很小的时候是见过局长的,那时候他还没进监管局,是在孟家远远见到的局长,印象也不是很深了。拜托阿纯时,他根据模糊的印象提供了一张画像。
那是一张不足三十岁的年轻面孔,在覃无的印象中,孟均容对这年轻人是格外客气的。
“他死也好,被控制了也好,其实都不影响什么。”阿纯淡道,“我们能确定的关键点,是孟夏。”
覃无看了眼外面,道:“其实我找他只是对一件事耿耿于怀。”
阿纯作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当年孟均容救下我,大概率有局长的授意。”覃无眼中平淡,“他预测到了我家的不幸?我不知道,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他说的命数,让我格外在意。”他看向阿纯。
阿纯和他视线交汇,心中“咯噔”一下。
半小时前覃无让侍者打包的焦糖玛奇朵和舒芙蕾被送了过来。
覃无谢过侍者,待人离开,松了松眉,道:“事已至此,这些也不是很重要了,多谢你帮忙,我先回去了。”
阿纯“嗯”了声,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
雪夜,寒风凛冽,冷色路灯照亮江边的路。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只在睡衣外裹了呢大衣的瘦弱少年重重倒在路灯下。
他冻得浑身都在疼,眼泪在睫毛上凝成冰。
离家出走的孟少爷哆嗦着拿出衣服里的现金,数了数。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车辆的远光灯刺得闭上眼。
唰——!
黑色加长林肯急停在他两米开外,数辆车同时在另一个方向驶来,呈包围状停在他附近。
“夏夏,你冷不冷的——”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任谁都能听出她的焦急和心疼。
保镖为孟夫人撑着伞,她裹着厚厚的披肩,也不顾自己还穿着拖鞋,跌跌撞撞就要跑向孟夏。
绝望却在孟夏心中不断升腾,他瞬间站起来,一边退向江边一边说:“别过来!”
孟夫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江水虽说已经结冰,但现在还没有冻结实,孟夏本就体弱,真的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正要给保镖使眼色,这时,始终没下车的孟均容放下车窗,淡淡说了一句:“你如果有决心,想跳就跳。”
见到孟均容的一瞬间,孟夏脸色更加灰败。
孟夫人丝毫没有犹豫,转身就给了孟均容一个巴掌。
她的美甲很长,在孟均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来。但孟均容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冷冷盯着自己的儿子,道:“谁也不许拦着他,让他跳。”
“你个疯子!你——”孟夫人还想打,但被保镖控制着退后,“你简直是禽兽不如!”她的力气比不过保镖,整个人被抱起来塞进了后面的车里,辱骂声和哭声也随之消失。
孟均容静静和自己的儿子对视。
果真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去拦孟夏。
但孟夏也是真的不想跳,他这时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怕的,整个人抖如筛糠。他不仅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更看到了父亲身侧那人的侧脸。
——是覃无。
·
繁华的江边大楼之上,江宜臻懒散地扶着栏杆,静静眺望远处透着血红色的天。
黑猫在他胸前,脸上的毛被吹得一团乱。
不多时,阿纯的身影出现在江宜臻身后。
“这孩子。”阿纯垂眼看着江边,拢了拢袖子,“他就要死了。”
江宜臻“嗯”了声,将臻臻拉出来搁在身前。
白淳礼吓了一跳。
臻臻只穿了一身家居服,高楼上面很冷,他便本能缩在江宜臻怀里。
想到以后或许见不到臻臻了,江宜臻有些怅然,将外面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自己只穿了件蓝色衬衫。
他又把舒舒服服窝在身前的白淳礼扯下来,抖了抖这团黑球,无声警告了一秒,让他变成人。
白淳礼不情不愿地化为人形,对于臻臻霸占自己的位置这件事有许多不满。
“这是?”阿纯看着臻臻,略有疑惑。
江宜臻:“覃无的子血契就在他身上。”
话说间,江边的孟夏已经跳下去。
片刻后,坐在林肯后面的覃无不紧不慢推开车门,站在江边拉着掉进冰窟窿里的孟夏上来。
同时,臻臻靠在江宜臻的肩上闭眼,身体变冷了几分。
“想必你能感受到,深渊在向这边聚集。不,范围更大,我也看不到边际了。”江宜臻语气平淡,抬手用手腕上的发绳把一头银白头发绑起来,“这位监管局副局长已经计划好,今晚就在这地方把亲儿子祭天。”
阿纯没什么表情,道:“聚集来的,不止他的人。”
“是啊。”江宜臻碰了碰臻臻冰冷的脸,臻臻甚至有些呼吸微弱了。
那枚血契的能力,比他想的要更加霸道。
与此同时,江边。
覃无拎着冻僵的孟夏到岸上,孟夫人尖叫着跑下车,跪在雪地上抱着孟夏哭得撕心裂肺。
她尖锐地骂孟均容,骂覃无,跌跌撞撞抱着孟夏往车里去。即便孟夏再瘦弱也是个男性,甚至身上都是沉重的水,孟夫人抱着他吃力得厉害。
覃无冷漠地看着她,在她要狼狈跌倒时出手扶了一把。
孟夫人双目通红,死死抓着覃无的手臂,挤压着嗓子道:“你不是可以救夏夏的命么?救他,现在救他啊!你在干什么?”
覃无没出声。
没有孟均容的允许,没人敢上前扶一扶孟夫人和少爷。
孟夫人抱着呼吸微弱的孟夏,几欲癫狂。
她想拖着孟夏到车上去,立刻开车去医院。但很遗憾,孟均容这时让人拉开了她和孟夏,不顾她的尖叫和咒骂,把她绑起来塞回了车里。
覃无没有低头看生命垂危的孟夏,也没有看忽然间皱眉的孟均容。他心头不太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抽痛,下意识看向江边最高的那栋大楼上方。
和覃无远远对视的瞬间,江宜臻单手抱着昏迷的臻臻,脸色苍白了几分,没有作声。
天边的红越发明显,几乎是血一样浓稠。
“是深渊的气息。”
阿纯从袖子里伸出手,点了一下栏杆,上面附着的魔息很快便在她指尖消散。
能够覆盖三界的深渊,还能叫作深渊吗?
阿纯不由得思考。
“覃无,救孟夏。”
孟均容凝视着覃无。
覃无扔掉湿透的手套,看向孟均容,道:“抱歉,副局,我的命不属于孟夏。”
孟均容右手紧握,片刻后,他猝然冷笑:“你的命一直都在我手里,我以为你知道,原来还抱着愚蠢的想法么?”
就在这时,毫无动静的孟夏被泛着金光的力量慢慢托着起来。
天空中血红逐渐转变为墨一样的黑,眨眼间,孟夏的身影就被金光包裹进那团黑雾中,随之深渊之下的魔气便疯狂涌向此处。
魔气带来的动荡激起江水动荡,冰面骤然破裂,风雪狂舞。
覃无抬头看向那团化不开的黑雾,从前觉得奇怪的事在此刻有了确切的答案,但他仍觉得荒谬,眉梢微动,问道:“孟均容,你是真正的人类吗?”
孟均容气急反笑:“我问心无愧,但是你呢?覃无,你已经活成了兵器的样子。如今我痛失爱子,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覃无抽出弯刀,衣摆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面无表情,道:“如果你指的是没有把命换给你养出来的深渊之‘眼’,我无话可说。”
他们的猜测出了大问题。
孟均容根本不是在培养邪神降临的容器,恰恰相反,孟夏是用来开启深渊的那个“眼”。
不,或许不该称其为“眼”,而是……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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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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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apter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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