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早餐,气氛却一点一点僵下来。
凉面清爽酸辣,但顾青引昨晚刚喝过酒,她现下只想吃点清淡的,人也舒坦点。
故而,面没吃几口,冲泡的豆浆她倒一饮而尽。
“不好吃吗?”张献喻抬头问顾青引,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一张嘴巴红艳艳的,仿佛衔着一朵石榴花。
桌上的食物跟她比起来,更是乏善可陈。
顾青引放下玻璃杯,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没有胃口,家里有米吗?我煮碗粥喝。”
空气安静得很微妙。
顾青引尝试换个说辞,“家里有什么口味的泡面吗?”
“香菇炖小鸡、红烧排骨面、藤椒牛肉面、爆椒牛肉面,还有板板面,酸辣粉……”张献喻的嘴巴停不下来,“自助小火锅也是有的。”
话头忽然止住。
对面的女人正交叠着手看她。
客房空间不大,不知什么时候攒了好些蚊子。
张献喻对生活细节不上心,完全没想过昨晚被扔在小房间里的顾青引,会成为蚊子们的美味大餐。
她的胳膊上留下许多道的红印子,挠开过后,刻在皮肤里面,像残缺又深刻的吻痕。
张献喻一面觉得抱歉,一面又深深嫉妒。
她竭力移开视线。
“怎么不说了?”对面女人的声音像冰块碰撞,再好听的音调也掩盖不了本质上的冷。
张献喻能感受她的隐约的愤怒。
但她不理解。
“你每天都吃这些吗?”对方又问。
“当然不是。”张献喻否认,“我还吃外卖。”
顾青引:“……”
两个多月没见,张献喻依然过着不健康的生活。
原本单薄的身段,现在瘦得更是纤弱。脸庞尖中带细,显得脆弱又无辜。
之前没细看,现在顾青引才发觉张献喻整个人像道弦,稍微用点力都能断,根本禁不起折腾。
她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每天跟垃圾食品和外卖过活。
顾青引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她挠了挠胳膊,蚊子咬的包过了一个晚上还没消掉,这倒不重要,她问道:“会做饭吗?”
“会。”
“都会做什么?”
又不是在招聘保姆,但张献喻还是如实回答:“煮泡面。”
呵!顾青引冷笑,“你怎么不跟泡面过日子。”
话说出口,她又想起,这段时间她的确是跟泡面过日子。
屈起食指抵住眉心,顾青引半垂下头。她沉默的片刻,张献喻的目光像疯狂生长的藤蔓,肆意将她包裹,在对方回望的瞬间,又立刻收回所有热切的视线。
“我教你做饭。”
“啊?”
原本游移的心反而定了下来,顾青引确切说道:“我教你做饭。”
太阳正是大的时候,两人前往楼下的超市。
淋水的青菜看上去口感不错,顾青引一路沉默,她在思索有什么样的菜系既健康美味,又方便轻松。
人吃五谷杂粮,食谱的素材还是原始点好。
但张献喻又懒得可以,客房里架起来的单人床仿佛是她精神不正常下的奇迹。
最后她挑了三四个土豆,称三斤的梅花肉和六七个青辣椒。
瘦肉炒青椒,酸辣土豆丝,可以说是最简单的菜系了。
为以防张献喻还是觉得复杂,顾青引又装了几个鸡蛋,实在不行就教她做蛋羹,这样也营养美味。
她忙着挑挑选选。
一旁的张献喻近乎痴迷地看她。
如果时间可以凝结成琥珀,那么她要把这一刻永久封存。
顾青引随手扎起的头发,散落的碎发,洁白的脖子,青色的筋络在她手腕侧浮动。
她修剪浑圆的指甲,分明的骨节。张献喻记起它们穿过自己身体的力度,思绪不由自主游走,似是而非地停留在顾青引身上的每一个拐弯处。
幸好昨夜风大,吹散了她的气息,勉强保留几分自己的理智。
如果不是心底积攒得那点怨气,张献喻没发想象自己那不堪一击的意志力,顾青引只需一个眼神,她便能毫无骨气地举白旗投向。
她早就赢得终场胜利,自己已然心甘情愿做她的战俘。
可这还不够。
张献喻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贪婪,她不要跟顾青引片刻的欢愉、冲头涨脑的喜悦。
她要的是和她的细水长流。
所以得忍下时刻浮起的躁动,和**不安分的折磨。
她越是贪婪,就必须越得克制。
一旁的顾青引没想那么多,她只希望张献喻能学会做饭,万事开头难,学会一道菜后面照着网上教程做其他菜就好了。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张献喻揣着手站在厨房门边,死活不肯开始第一步——切瘦肉。
“我已经把肉洗过了。”顾青引的语气几乎是用哄的。
张献喻固执地摇头,“肉太油腻了,很恶心。”
“它下了锅就不恶心了。”还会特别美味。
张献喻不吃这套,任凭顾青引好话说尽还是不为所动,“我受不了油腻腻的东西。”
“不行,你必须要学。”
“为什么?”
“因为你得自己照顾自己。”顾青引深吸一口气,“献喻,没人会在意你过什么样的生活,吃的是否健康,活得是否开心。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必须得加倍爱惜自己,对自己好。”
“把房间打扫得干净明亮,把饭菜吃得健康美味,把自己养得开开心心。”顾青引试图伸手碰碰她的胳膊,但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动作,“对自己好点,多爱自己一点。”
“为什么?”她的脸隐匿在长发里,倏忽闪过的目光像正在吐网的蜘蛛,顾青引觉得自己似要被她困住。
正当她要开口辩驳的时候,又抬头撞进张献喻的破碎里。
“这两个月以来,你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对吗?”
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像她亲手往自己的心口捅上一刀,她看见到顾青引低垂下脸,刻意错开她的视线。
尽管心知肚明,但该落在身上的疼痛还是分毫不减。
她会想她,但不是出于喜欢。
她会渴望她,但只是基于生理的需求。
爱是两个灵魂的靠近,而不是激情下的急速操控。
“我渴望触摸到你的灵魂,哪怕她卑劣又不堪。”
“我渴望感受到你的悸动,因我而引发的颤抖。”
“我渴望你爱我,你怨我,你怪我,你恨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张献喻将心声压抑在沉默中,她了然一切——顾青引对自己只有愧疚。
砧板上的梅花肉晕开一小摊的血水,锋利的菜刀摆在旁边,映着张献喻单薄的侧脸。
顾青引很想伸手碰她,但她忍住了。
自己给不了她要的未来。
更何况,两人之间欺骗和利用的鸿沟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弭干净。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教她几道简单易懂的家常菜,然后带着对她的祝愿,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她可以熬过过去的两个月,也能熬过未来的两年,二十年,直至她们把彼此遗忘在人海里。
也许她能把张献喻记得更牢一点。
因为每当她想起自己是个多糟糕的人时,张献喻的名字会成为她绕不开的历史。
“你还在感到愧疚吗?”张献喻苦笑着追问。
顾青引只能给她单调的回答:“对不起。”
“你想赎罪?”
她不说话,已是默认。
“好。”张献喻点了点头。
很快,她从厨房消失,顾青引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步伐,张献喻穿过客厅,推开主卧门,随后她的身影隐匿在重新合上的门缝里。
等她再度出现的时候,手中正拿着一份精致的婚礼请柬。
陌生的新人姓名,这个周六的婚礼时间。
顾青引不懂她的意思。
张献喻说道:“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这周六要和她的同**人举办婚礼。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在婚礼上假装是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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