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水的墨布，慢慢晕染了顺城关大街的每一个角落。老味道菜馆的灯已经熄了，只有门缝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映着门口还没清理干净的玻璃碎片，在夜色里泛着冷光。许江之蹲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下，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父母压抑的对话声——母亲还在哭，父亲偶尔叹口气，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攥着衣角的手全是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母亲把他推进房间，说“好好反省”，父亲则在门外上了锁，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嗒”一声，像锁死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看着窗外的路灯，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书桌上，那里放着江晏送他的琉璃小葫芦，在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像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
“不能待在这里。”许江之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要去见江晏，要告诉他，爸妈骂我了，店被砸了，我好害怕……”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箱子，里面藏着他攒的零花钱，还有一把早就没用的旧钥匙——之前家里换锁，他偷偷留了一把，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踮着脚走到门边，耳朵再一次贴紧门板，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嗒——”
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许江之屏住呼吸，慢慢推开一条门缝，外面的客厅黑漆漆的，只有厨房的方向漏出一点微光。他像一只受惊的猫，弯腰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地往门口挪，脚下的拖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父母的房间，门紧闭着，里面传来母亲压抑的啜泣声。他心里像被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却还是咬了咬牙，拉开门，冲进了夜色里。
外面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江晏家的地址——他早就记熟了，却从来没在这么晚的时候去过。他沿着路边的路灯走，暖黄色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行人经过，他都会赶紧躲到树后，生怕被认出来，被父母抓回去。
走到江晏家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只有一楼的窗户里漏出一点光。许江之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江晏家的窗户，灯亮着，像一颗温暖的星星，在夜色里闪着光。他攥着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想打个电话，又怕打扰到江晏，更怕听到江晏的声音后，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就在这时，楼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江晏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显然是刚要去扔垃圾。看到站在路灯下的许江之，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紧张和心疼：“江之？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怎么没穿外套？”
许江之看着江晏，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好想你”，想说“爸妈骂我了”，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哽咽的哭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砸在胸前的毛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江晏赶紧把手里的垃圾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卫衣，披在许江之身上。卫衣上还带着江晏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是阳光晒过的柠檬香，和上次一起晒被子时的味道一样，温暖又安心。
“别哭了，”江晏伸出手，轻轻擦去许江之脸上的眼泪，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让他心里的疼又深了几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我上楼说，外面冷。”
许江之点了点头，任由江晏牵着他的手，走进了楼道。江晏的手很暖，能把他的手完全包裹住，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在传递着无声的力量。楼道里很黑，江晏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他，提醒他“小心台阶”，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走进江晏家，客厅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沙发上搭着一条灰色的毯子，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温水，旁边还有一盘刚洗好的草莓，红得像一颗颗小灯笼。显然，江晏还没睡，或许是在等他的消息，或许是在担心他。
“坐吧，”江晏把许江之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温水，递到他手里，“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许江之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心里，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他看着杯壁上倒映出的自己，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样子狼狈极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江晏……我爸妈……他们骂我了，说我丢人，说我想毁了这个家……店也被砸了，好多东西都碎了……”
江晏坐在他身边，轻轻把他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暖，像一个避风港，能挡住所有的风雨。许江之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打湿了他的卫衣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晏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坚定，“下午我去问过修玻璃的师傅了，明天一早就会来修；桌椅也联系好了，明天就能送来新的。店会修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
“可是……爸妈不让我见你了，他们说……说我们不合适，说我们这样是错的……”许江之的声音带着哽咽，“江晏，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我不该……不该喜欢你？”
“没有错，”江晏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他抬起许江之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许江之的影子，也映着一片明亮的坚定，“我们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管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真心喜欢从来都不是错。是他们暂时不能理解，不是我们的问题。”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许江之的头发，把他额前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我不会丢下你的，江之。不管你爸妈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店会修好，你爸妈也会慢慢理解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
许江之看着江晏的眼睛，那里面的坚定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心里的黑暗。他点了点头，重新靠在江晏的怀里，紧紧攥着他的卫衣衣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还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许江之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靠在江晏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江晏拿起桌上的草莓，递到他嘴边：“吃点草莓吧，刚洗好的，很甜。”
许江之张开嘴，咬了一口草莓，甜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冲淡了刚才的苦涩。他看着江晏，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虽然眼睛还是红的，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多了几分安定。
“江晏，”许江之小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江晏笑着问，手还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江晏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羽毛一样轻，却带着满满的温柔：“傻瓜，我们是一起的，我怎么会放弃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知道吗？”
许江之点了点头，靠在江晏的怀里，闭上眼睛。客厅的灯暖黄，怀里的人温暖，手里的草莓很甜，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好像被抚平了。未来可能还会有很多困难，父母可能还会反对，别人可能还会议论，但只要有江晏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江晏的怀抱，就是他永远的避风港；江晏的陪伴，就是他对抗所有风雨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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