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玻璃门，把老味道菜馆里的狼藉染成了一片暗红色。满地的玻璃碎片像锋利的残雪，嵌在沾着油污的地板缝里；翻倒的实木桌子歪在一边，断腿处露出粗糙的木茬；原本整齐挂在墙上的菜单，此刻皱巴巴地落在地上，被泼出的面汤泡得发涨。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饭菜的馊味，呛得人鼻子发酸。
母亲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却半天没动一下。她的指尖在颤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却还是被一块锋利的碴子划破了手背，细细的血珠渗出来，滴在灰白色的抹布上，像一朵刺眼的小红花。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盯着地上的狼藉，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碎片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父亲站在门口，背对着屋里，手里夹着一支烟，烟蒂已经积了很长的烟灰，却没抽一口。他的肩膀微微垮着，平时挺直的脊背，此刻却像被什么重物压弯了，连后脑勺的头发，都像是突然白了几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许江之站在厨房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母亲受伤的手，看着父亲沉默的背影，看着满地的破碎，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去拿创可贴”，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你说！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母亲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抹布“啪”地摔在地上，声音带着压抑了很久的崩溃，像山洪暴发一样，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平静。她的眼睛哭得通红，布满了血丝，原本温和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绝望和愤怒，死死地盯着许江之：“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没让你受一点委屈，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跟个男人搞不正常的关系，让别人来砸我们的店，让我们在这条街上抬不起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江之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赶紧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像蚊子哼一样：“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他们来砸店……”
“不是故意的？”母亲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失望，“你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跟男人搞在一起？你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别人会找到我们家来？你知不知道，这家店是我们一辈子的心血，是我们养老的指望，现在被砸成这样，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
父亲终于转过身，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他看着许江之，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无奈和疲惫，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江之，我们不是不让你交朋友，可你不能……不能走这条路啊。你是个男孩子，以后要成家立业的，跟个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未来？现在别人都把我们当笑话看，连店都被砸了，你就不能醒醒吗？”
“我没有不清醒！”许江之突然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倔强，“我和江晏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没有做错什么！那些人砸店是他们不对，不是我们的错！”
“还嘴硬！”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真心相爱？真心相爱能当饭吃吗？真心相爱能让别人不骂我们吗？真心相爱能把我们的店修好吗？许江之，你太自私了！你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想过我们，没想过这个家！你是不是想毁了这个家才甘心！”
“我没有……”许江之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所有的倔强，在母亲的指责和父亲的沉默面前，都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碎了。他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因为他，家里的店被砸了；因为他，父母要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因为他，这个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真的很自私，自私地想要守护自己的爱情，却忽略了父母的感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江晏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那里，袋子里装着创可贴、消毒水和一些清理碎片的工具。他刚才去附近的药店买东西，回来就看到菜馆里的情景，心里一紧，赶紧走了进来，声音带着歉意：“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些是清理伤口和碎片的东西，我来帮你们收拾吧。”
母亲看到江晏，脸色瞬间变得更差，她指着门口，声音冰冷：“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才变成这样，你别再来害江之了！”
“妈！”许江之赶紧拉住母亲的手，“不关江晏的事，是那些人太过分了，你别赶他走！”
“让他走！”父亲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严厉了几分，“小江，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和江之……不合适。以后别再来找他了，对你好，对他也好，对我们这个家，也好。”
江晏的身体僵在原地，手里的塑料袋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母亲愤怒的脸，看着父亲严肃的眼神，看着许江之焦急的样子，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压着，沉甸甸地疼。他知道，父母现在对他充满了敌意，他在这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好，我走。”江晏慢慢放下手里的塑料袋，眼神里满是不舍，他看着许江之，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江之，你别担心，店的损失我会想办法赔偿，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江之看着江晏转身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落寞的肩膀，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追出去，想拉住江晏的手，想告诉父母“我不能没有他”，可母亲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父亲挡在他的身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再也看不见。
“你给我老实待着！”母亲松开许江之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以后不准再跟他见面，不准再跟他联系，听到没有？”
许江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在地上，捡起母亲刚才掉在地上的抹布。他看着母亲手背上的伤口，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滴在抹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夕阳终于落了下去，夜色慢慢笼罩了整个菜馆。没有了灯光，屋里变得黑漆漆的，只有偶尔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照亮了满地的破碎。母亲坐在柜台后面，小声地啜泣着；父亲靠在门口，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黑暗中袅袅升起；许江之蹲在地上，默默地收拾着碎片，手里的抹布，早已被眼泪和汗水浸湿。
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这个曾经飘满饭菜香气的菜馆，此刻却只剩下沉默、哭泣和满地的破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