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车内。
方向突然失控,轮胎的爆破使得车辆剧烈震颤。没有任何先兆反应被察觉,车被强行停住,司机在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后没了知觉。
司岫身后的玻璃炸开,那只手顺势进入,在贴上押送犯人的景诉后颈一瞬,正处于戒备状态的人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歪斜倒下的身体被稳稳接住,无关劫持的两人随后被挪动靠坐在距车最近的树边,安置于一旁刚寻来的草席上。
迎着午日阳光,是不远处淹没于楼林之下的废旧仓库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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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矮层被附近高墙遮挡,即使是正午也很难见到日光。透过破楼的窗户,未明的老旧吊灯随吹入的风微微摇摆。
玻璃窗的残损随处可见,停下脚步的人寻了片刻,找到那块趁手的形状。
玻璃一角随腕力下落,尖锐刺穿沉睡之人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
剧烈的疼痛迫使司岫清醒,意识回笼,痛感也迅速清晰。
司岫震惊看着罪魁祸首,又环视四周,不明白自己为何回到了这个被自己当做落脚点的废旧仓库。
他刚准备开口质问,染血的玻璃那角霎时间脱离掌心挥了过来,执刃人半弯下腰,欣赏着手下蔓延的血红。
碎刃快利,精准割破司岫的喉咙,痛苦的呛咽与窒息促使他无法大喊大叫,只能用口型艰难地拼凑出只言片语。
做完这些的仇峥吐了口浊气,将自己那只因过分用力被玻璃同样刺破的手连同沾满血污的玻璃一齐塞进外套口袋。
玻璃坠入口袋深处,他抬起手静静盯瞧冒出血珠的伤口,将溢出的血液抹在衣角,随后踱步,最终停于行承阳曾暂留过的窗前,纱窗一角还裸/露着掺杂了铁锈和灰尘的不那么显眼的黑红。
仇峥指尖微动,不经意间添上一抹鲜艳。
“毒素侵入肺腑并且啃食血肉的感觉如何?”仇峥靠上窗台,站直身子看向司岫。
相比跪躺在水泥地上的司岫,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和嘲讽。
彻骨的痛觉和无助的绝望,让司岫每分每秒同那些受害者感同身受。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仇峥展眉,“实验室派来的人专门引走了猎影人大部分注意力,在你死之前,没人赶得来。”
黑猫不知何时钻进屋内,一下接一下剜着司岫脚腕处那条划伤,露出的血液蒙上一层黑雾,毒素也一层层浸入血肉。
昨晚的刺痛不是错觉,更不是所谓的木刺所致,而是仇峥精心为他破开的地狱之门。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当年如果不是你对我折影,造成的影响太大,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被通缉追踪你的杜博士发现,我更无法被重新带回实验室。”
也是那次之后,司岫学会了提前寻觅风险不大的猎物,以免再次被实验室发现。
“或许,算是重生?”
亦或者,是成为了攀出坟墓,流连背阴角落中的鬼魅。
仇峥轻笑,但这抹笑寸寸变化,融成一片狰狞,“所以为了‘报答’,我本想送你一条生路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用二号的秘密和猎影人做交易呢?”
“十三年前的事情,你怎么就不好好烂在肚子里呢?”
“我本打算放你一马,是你找死。”
仇峥的声线句句低哑,印证着,他是逆崖而上爬出葬坑寻债的恶鬼。
血液顺着指缝划出,又以极快的速度被外套的深黑所吞噬、掩盖,最终无法轻易被肉眼所查。
血流中的微弱命枝气息被刻意藏匿,只余别样的血腥味混杂在司岫身上铺天盖地的腥气中,只有嗜血的人才能分辨出血液中腥甜的不同。
司岫的眼神中多了震惊和恐惧,但嗓子的破碎和失血脱力已让他无力抗争,只能瘫倒在地上静候死亡。
原来,这才是他必死的原因。
弥留且残碎的命枝被抽出,因长时间被病气影响命枝呈现灰黑态。收回利爪状的手部姿势,仇峥迅速将命枝特制的储存瓶盖好。
地上人的喘/息意料之中地短促起来,直至空间内重新回归寂静,留下来的只有黑猫的探嗅声与蝉鸣。
司岫死了,仇峥的任务完成。
黑猫舔了舔爪子与毛,一跃而起,垫上仇峥的肩膀跳出窗外,消失在阵阵热浪中。
仇峥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来之不易的宁静。
或许这样也好。完成了任务便不会被实验室挑出太大的错处,他还有机会再品味几刻烈日暖阳。
仇峥不自觉搓上包裹在长袖外套内的手臂。
太过温暖,会让人产生不该有的依恋。常年畏寒,所以心生遐想,自己还想在那人身边待久一点。
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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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为了隔绝秘密,还是顺从实验室布下的网,用当年导致自己失忆的罪魁祸首来刺激自己恢复弑戮的相关记忆,在仇峥看来,司岫都不能活。
“眼”,是实验室给仇峥的提示,也是警告。
实验室一直在用二号的那个极具破坏力的异能做招牌,威慑军方得以自保的同时吸引着资金。在认出仇峥并知晓自己曾经对他进行过折影,那么或许司岫就能推断仇峥在那以后丧失了一些实验室看中的东西,不论司岫口中的秘密是否是这个,实验室都不会真的让他开口。
所以仇峥必须杀了司岫,或者说,是实验室逼着仇峥杀掉司岫。
一石二鸟,既刺激了仇峥,也除了通缉单上的隐患。
起初假意重新拉拢司岫,就是实验室在试探仇峥被行承阳用“帮助压制毒素获得自由”这一条件的巨大诱惑下,“复活一号”这一承诺能否强过这个诱惑,确保仇峥坚守对实验室所谓的忠诚。
双方都有胜算的情况下,二号你究竟会站在谁的那一边?
但这试探现在已然无碍,仇峥顺水推舟,算是完成了实验室的通缉任务,也给予实验室的试探一个结果。
染血的外套连带碎玻璃一同被仇峥处置,正午过后阴云压顶,没了暖阳烘衬,只着一件单薄长T的仇峥在一阵裹挟零星雨腥的潮风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环抱手臂的仇峥慢慢走上仓库房顶,寻了个台边坐下,静静等待。
他知道行承阳一定会来找自己。
感知力告诉仇峥,附近没有任何监视的人,周遭除了三两过路普通人外,只有愈行愈近的熟悉步伐。
有些急促,又有些犹豫。
脚尖摇晃,放松下精神的人望向深埋树叶中的那抹若隐若现的金瞳,于身后人站定时打破沉寂。
“它曾经也是实验品,或者说,是留给无数折影者的替死鬼。”
仇峥语气静缓,像是普通茶余饭后的闲谈。
司岫脚踝上的抓痕无法抹去,行承阳很快就会想到它,所以仇峥不必隐瞒。
多年前,作为实验品的折影者体内毒素一旦到达临界值,出现无法被抑制剂压制的情况,实验室便会用这种动物类的实验品进行毒素转移,确保实验人体可以继续利用。
只不过部分动物类替死鬼不同于人体,与人类命枝结合实验中个别活下来的动物可以拥有更强的毒素承载能力,故而是最佳“替死鬼”。这也意味着该种替死鬼一经形成便难以自然死亡,只能在慢慢苦痛中等待更多毒素转移,直至到达自身临界点,才会得以解脱。
而这只经过过行承阳窗外的黑猫便是十三年前逃出来的“替死鬼”。
所以仇峥才会在司岫这一案立案第二日准确知道行承阳的卧室窗户能看到他望向鸟窝的那棵树,也会知道这个案子里,他需要他。
“还是不愿信我吗?”顺着仇峥话中所指抬头望去一眼,行承阳站在顶层那侧昏暗的背墙下,脸色不清。
不信我在听到司岫的交易后,仍然选择站在你身前,所以你才会利用“眼”制造的调虎离山,亲手结束这个罪孽。
仇峥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摇摇头。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超标,你们带回去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我在帮你除掉这个隐患。”仇峥面不改色说着,“而且,你也不能让我在耗了这么多时间后,空手而归吧?”
这个理由在表面挑不出毛病,但行承阳明白这不足够打动仇峥在帮他活捉司岫后又下杀手。
“况且……你没证据定我这个罪。”
萧十六检查过,司岫尸体身边没有其他折影者的气息,凶器遗失,便没有人能拿出确切证据证明是仇峥下了手。
“峥峥……”靠近几步,行承阳伸手想要帮仇峥擦掉脸颊侧染上的灰尘,“你在怕什么?”
即使这人落在鬼驭小队手中,他也大概率不会有好的下场。
为何执意要在今天亲手杀死他呢?
哪怕说的理由再充分,可他还是感受到仇峥心口不一。
仇峥的眼神变了一瞬,转头躲开行承阳的手,试图遮掩情绪。
“多年前二号折影者身上的秘密不能走出实验室,更不能让它踏入猎影组织。”仇峥重新看向他,咬住牙,“绝对不能。”
手中钳制着的细小存储瓶因情绪变化的手指紧握发出异响,多年实验和毒素反复磨砺而失去指纹掌纹的手在瓶身上打滑。
待手的主人情绪缓和,渐渐松了紧绷的弦,存储瓶从指间滑落,高度致使空空如也的瓶罐应声迸裂,像是意喻司岫粉身碎骨。
淡黑色的命枝扩散至空气,渐渐归无。
仇峥没有反应去救那瓶子,或者说他本从一开始就认为司岫的命枝不配作为他的战利品,只是碍于需要做出折影传输毒素的假象,才不得不抽出命枝。
为了保护那只真正传输毒素的替死鬼不被暴露,也为了给仇峥自己制造一个完成任务的结果。
“确保秘密不公布于世,也是你不想离开实验室的原因,是吗?”行承阳轻声问道。
仇峥再次别开视线,好似猜测行承阳会露出失望的眼神一般,不愿去面对。
“原因?当然不止。”仇峥肯定又艰难地回答,“只要实验室一日不灭,那么我想要的,只有‘二号折影者’这张皮可以做到。”
司岫一旦被压入猎影组织,那他所知道的该说不该说的都会说出来,仇峥不会冒这个险,实验室更不会纵容仇峥冒这个险。
不是不信你,而是我想要达成的东西一定要亲自掌握在手中。
至少现在,他和实验室的目的有所重合,让十三年前的事不为更多人所知。
仇峥自认,自己手上的血已经洗不掉了,那便不差这一个。
他想坚守的,想要得到的,任何人都休想阻碍。
仇峥偷偷转回些角度,用余光瞧了眼阳光作用下眼眶微闪的行承阳。
任何人都不行,哪怕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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