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悄悄漫过夏府的飞檐翘角。萧聿独自坐在房内,烛火在他眉间投下淡淡的愁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边缘,终究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烦乱,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在夜色里此起彼伏。他沿着回廊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忽然落在墙角一架闲置的木梯上。许是晚风撩动了心绪,他竟鬼使神差地扶住梯身,一步步爬了上去。
房顶的瓦片带着白日残留的余温,他寻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抬眼望去,夜空像一块泼了浓墨的锦缎,缀满了细碎的星子,而一轮圆月正悬在天际,清辉洒得满院皆亮,连远处的树梢都镀上了一层银边。他静静望着月亮,眉头的褶皱似乎也舒展了些。
不远处的回廊上,倾衡正轻手轻脚地走着。他本是辗转难眠,想着去看看萧芷是否安睡,眼角余光却瞥见房顶上坐着一道人影。借着月光仔细一瞧,竟是萧聿。他略一迟疑,也走到木梯旁,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
“这么好的月色,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声音轻得像晚风拂过。
萧聿闻声转头,见是倾衡正顺着梯子往上爬,连忙起身挪到边缘,伸手稳稳扶了他一把,待她在身边坐定才松了手。
“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还没安歇?”他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倾衡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微尘,抬眼看向他:“你不也没睡?一个人在这房顶上对着月亮出神。”
另一边萧芷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床前的地面,她索性披衣下床,趿上鞋子,想着去找萧聿说说话。
刚推开房门走到庭院,她的目光就被房顶上的景象牵住了——只见哥哥萧聿和倾衡公主正并肩坐着,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在一同望着天上的星月。她心里纳闷他们怎么爬到房顶上去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去,走近了才瞧见墙角立着一架木梯。原来如此,她眼睛一亮,也学着样子抓住梯阶,一步步往上爬。
“哥哥!”
萧聿和倾衡闻声猛地一顿。
“我好像听见你妹妹的声音了。”倾衡侧过头,低声对萧聿说。
“我也听见了。”萧聿眉头微蹙,循着声音转头望去。
两人刚转过头,就见萧芷正抓着梯子往上攀。他们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一左一右扶住她,小心地将她护到房顶上坐好。
萧聿看着妹妹,语气里满是关切:“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萧芷乖乖点了点头,小声说:“哥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实在睡不着。”
“乖妹妹,别担心。”萧聿抬手轻轻揉了揉萧芷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宠溺,“有哥哥在,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倾衡在一旁看着兄妹俩,轻声附和道:“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伸手指了指夜空,“你看今晚的月亮多亮,星星也密密麻麻的,多好看。”
萧芷忽然站起身,对着漫天星月大声喊道:“爹,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我和哥哥也会好好的!你们以前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现在坏人已经得到惩罚了。接下来我们要去京城,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是倾衡公主和皇上帮了我们,还替你们报了仇,他们真的很伟大。芷儿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要帮助更多的人……”说着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萧聿也跟着站起身,对着夜空朗声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以后我也要成为厉害的人,报效国家,守护百姓!”
倾衡见状,也站起身来,扬声喊道:“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公主,为父皇分担忧愁!”
夜风拂过房顶,将三人的声音轻轻送向远方,与漫天星月的清辉交织在一起。
天刚蒙蒙亮,夏府的庭院里便热闹起来。下人们穿梭往来,手脚麻利地打包着行李,箱子开合的声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满是即将启程的忙碌气息。
皇上正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见萧聿和萧芷走了过来,便招手让他们到近前,温声问道:“你们兄妹二人,当真决定要随我们一同回皇宫去?若是确定,便不可反悔。”
萧聿沉默片刻,随即俯身跪下,朗声道:“回皇上,臣兄妹二人如今已无别处可去,确是真心愿随陛下回宫。”他抬眼看向皇上,目光恳切而坚定,“即便皇宫之中危机四伏,臣也心甘情愿。”
“愿意。”他再次加重语气,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皇上闻言拍手赞道:“好!不愧是朕看中的孩子。不过朕还是要多言一句,衡儿虽是公主,宫中人人敬她几分,她或许能护你们一时周全,却护不得你们一世安稳。往后的路,终究要靠你们自己走。”
萧聿叩首道:“臣明白。公主肯收留臣兄妹二人,这份恩情我们永世不忘,心中感激不尽。”
皇上微微颔首,话锋一转:“不过,朕有一个要求。”
“无论陛下有何吩咐,臣兄妹二人万死不辞,请皇上尽管开口。”萧聿毫不犹豫地回道。
皇上凝视着他,缓缓道:“朕要你们将来一辈子归于衡儿麾下,忠心护她,不得有半分背叛。”
萧聿抬头,语气郑重:“公主本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臣与妹妹自当一生追随,绝无二心。”
“好。”皇上颔首道,“不过皇宫之中人才济济,往后能站稳脚跟,全看你们兄妹二人的决心了。”
“臣与妹妹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陛下厚望。”萧聿沉声应道。
“行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该启程了。”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吩咐宫人备车。
话音刚落,就见倾衡抱着一堆东西从房间里急急忙忙跑出来,怀里的玩意儿叮叮当当作响,有小巧的木雕、精致的香囊,还有几本厚厚的画本。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帮忙分担了一半。
皇上走上前,看着她怀里抱不下的物件,无奈又好笑地问:“倾衡,你这怀里抱的都是些什么?”
倾衡把东西往怀里紧了紧,眼睛亮晶晶地说:“父皇,这些是我在夜朗城买的小玩意儿,还有几本是夏伯伯送我的画本,我可喜欢了,舍不得丢下,想带回京城去,好好跟皇兄们显摆显摆。”
皇上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摇了摇头,脸上却漾开一抹宠溺的笑意:“你啊,都多大了还这般贪玩。”嘴上说着,却还是示意侍女仔细收好她的东西。
不多时,众人已陆续登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车夫扬鞭轻喝,马儿踏着碎步准备启程。
夏府的仆从们早已整齐地站在府门外,见车队即将动身,纷纷躬身行礼,齐声恭送:“恭送陛下,恭送公主——”
马车缓缓驶离,萧聿掀开车帘一角回望,夏府的朱门与门前躬身的身影渐渐远去,晨雾中只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他轻轻放下车帘,指尖在微凉的布料上顿了顿,心中明白,这一程远去,往后便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倾衡见萧聿兄妹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夏府,脸上带着难掩的不舍,便凑过去轻声安慰:“若是舍不得,以后常回来看看便是。虽说路途远了些,但这夜郎城山清水秀的,景致这般好,我也很喜欢,本就值得常来走走玩玩。”
萧芷闻言,转过头眨了眨眼,眼底的失落淡了些:“真的可以常回来吗?”
“自然是真的。”倾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后等我们在京城站稳了脚,寻个空闲日子,我陪你们一同回来便是。”
萧聿也收回目光,对着倾衡微微颔首:“多谢公主。”心中那份离别的怅然,倒真被这几句暖语冲淡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染红了天际,暮色渐渐漫了上来。车队行至一处宽阔庭院外,缓缓停了下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座气派的宅院矗立在眼前,门楣上悬挂的牌匾题着“谢府”二字,朱漆大门敞开着,透着几分庄重。
下人们连忙上前掀开马车帘,众人陆续下车。刚站定脚步,就见一位身着锦袍、蓄着长须的老者快步从府内迎了出来,对着皇上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惶恐:“皇上大驾光临,臣谢某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皇上摆了摆手,语气平和:“谢爱卿不必多礼,朕只是路过此地,借贵府暂歇一晚罢了。”
老者连忙直起身,满面堆笑地侧身引路:“陛下肯屈尊驻留,是臣的荣幸。府中已备好薄宴和客房,快请进。”
众人随谢葵步入府内,穿过几重庭院,便到了设宴的厅堂。只见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红烧的肘子油光锃亮,清蒸的鱼泛着莹润的光泽,还有各色时鲜蔬果与精致点心,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
谢葵对着皇上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一路劳顿,臣备了些粗茶淡饭,还请陛下先用些垫垫肚子。”
“谢爱卿不必多礼。”皇上微微颔首,率先在主位上坐下。
见皇上落座,众人这才依次入席,萧聿带着萧芷坐在靠后的位置,倾衡则挨着皇上身侧坐下,厅堂里一时只闻碗筷轻碰的细碎声响。
“皇上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臣心中实在荣幸。”谢葵端起酒杯,对着皇上深深一揖,“老臣敬陛下一杯,愿陛下龙体安康,圣躬长乐。”
皇上抬手举杯,与他遥遥一碰,浅酌一口后笑道:“谢爱卿有心了,一路劳顿,有这桌热菜暖身,已是极好。”
谢葵连忙应声:“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陛下快尝尝这道清蒸鲈鱼,是本地刚打捞的鲜货,特意让厨子用了清淡做法,想必合陛下口味。”说着便要起身布菜,却被皇上抬手拦下。
“不必麻烦,大家随意些便是。”皇上看向众人,“一路赶路都辛苦了,都动筷吧。”
众人这才放下拘谨,厅堂里渐渐有了些笑语声,杯盏交错间,白日赶路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晚膳过后,夜色已悄悄漫过庭院,天边悬着一轮明月,清辉洒得满院透亮。倾衡提议在府中走走消消食,萧聿便带着萧芷一同随行。三人沿着回廊慢慢踱步,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一座凉亭下。亭中石桌石凳擦拭得干净,倾衡率先坐下,笑着说:“明日咱们就能到京城了,想想倒有些期待。”
萧聿在她对面坐下,闻言疑惑地问:“那咱们现在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京华县,离京城还有一段路,但已经很近了。”倾衡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灯火,“过了这镇子,再行半日路程,就能望见京城的城墙了。”
萧芷托着下巴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眼睛亮晶晶的:走了那么久,终于到了,对了,“京城是不是有很多好看的房子?像画里一样?”
“自然是有的。”倾衡笑着点头,“还有热闹的街市、好看的花灯,以后我带你去逛。”
三人坐在亭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从京城的景致聊到往后的打算,气氛轻松又暖意融融。月光透过亭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晚风拂过,带来阵阵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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