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震山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钉死在隧道出口。
尽管相隔遥远，光线朦胧，燕翎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锐利，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惊诧。
他发现了！
几乎在目光接触的瞬间，燕翎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缩回身体，将自己紧紧贴在隧道出口内侧冰冷的岩壁上，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完了！ 被发现了！
在这深入地底、诡异莫名的秘所，直面徐震山本人，他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隧道外，那片巨大的地下空腔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命令，但一股无形的、肃杀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站在徐震山身后的那几道模糊身影，似乎同时动了一下，目光也齐刷刷地转向了隧道出口的方向。
燕翎甚至能感觉到，有几道充满审视和敌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向着隧道内探来。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大脑疯狂运转，却是一片空白。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
后退，是那条可能藏着婉娘遗蜕的绝路；前进，是徐震山和他的神秘手下；留在原地，很快就会被揪出来！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隧道外，祭坛方向，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
徐震山没有下令，他的手下也没有立刻行动。
他们似乎在等待？或者在评估？燕翎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掌心的墨玉珠不知何时已不再发烫，反而变得冰凉，与他左腕血扣的冰冷遥相呼应，仿佛都因外界那巨大的存在而蛰伏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徐震山没有立刻动手，或许……并非只是因为距离和光线。
也许……他并不能完全确定隧道里的是什么？
或者，他有所顾忌？顾忌这隧道本身？顾忌可能随之而来的……别的“东西”？
比如……那具婉娘的遗蜕？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让燕翎几乎绝望的心绪稍稍活络了一丝。
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对峙间隙！ 他的目光（再次适应了隧道深处的黑暗）飞快地扫视左右。
这条天然隧道并非笔直，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有一个拐角，或许能提供短暂的遮蔽。
他不再犹豫，用尽所能发出的最轻微的声音，向着那个拐角挪动而去。每移动一寸，他都竖尖耳朵，紧张地关注着外界的动静。
祭坛方向，依旧一片死寂。那几道冰冷的意念似乎还在隧道口徘徊，但并未深入。
他成功地挪到了拐角之后，暂时脱离了对方的直接视线。但这远远不够，一旦对方决定进入隧道，他依旧无处可逃。
他靠在拐角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徐震山在这里做什么？这片巨大的地下空腔，乳蓝色的湖泊，古老的建筑，狰狞的祭坛……这一切都昭示着此地绝非寻常。
那口幽蓝的井，以及婉娘的遗蜕，与这里又有什么关联？
孙妈留下的药粉，骸骨留下的皮卷，都指向了徐震山追求长生的秘密。而“婉娘非病，献祭”这几个字，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这片湖泊，这座祭坛，就是进行那所谓“献祭”的场所？那徐震山此刻站在祭坛上，面向湖泊，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自己贸然闯入，是否打断了他？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此刻 survival 才是首要问题。
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条隧道，但不能走向湖泊和祭坛。这条隧道是否有别的岔路？通往别处？他开始仔细地摸索拐角后的隧道岩壁。
岩壁湿滑，苔藓很厚，似乎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就在他摸索之时，他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岩石的自然凸起，而是一个……嵌入岩壁的、冰冷的、金属的环状物？又是一个拉环？！
他心中一动，仔细触摸。果然，是一个锈蚀严重的铁环，深深地嵌在岩壁里，后面似乎连着什么机括。
难道这又是一处暗道机关？他尝试着用力拉动铁环。铁环纹丝不动，似乎已经完全锈死。
他加大力气，甚至用上了那枚断齿去撬动环扣，试图让其松动。
“嘎吱……”
一声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在寂静的隧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燕翎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再次提起到嗓子眼！ 他紧张地侧耳倾听外界的动静。还好，祭坛方向似乎并没有被这微小的声响惊动。
他松了口气，继续尝试。但铁环锈蚀得实在太严重了，任凭他如何用力，甚至虎口刚刚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也无法拉动分毫。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他失望地松开手，靠在岩壁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就在他绝望之际——
“嗡……”
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通过岩壁本身，直接传递到他的身体，引起骨骼和内脏的轻微共振！
嗡鸣声来自……湖泊的方向？燕翎猛地抬起头，尽管有岩壁阻挡，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望”向隧道出口的方向。
嗡鸣声持续不断，并且开始逐渐增强。隧道外，那片死寂被打破了。
他听到了一些模糊的、仿佛吟诵般的低沉声音，夹杂着某种金属器皿有节奏的敲击声。
徐震山……他开始行动了？仪式继续了？嗡鸣声越来越响，整个隧道似乎都在随之轻微震动。岩壁上的灰尘和小碎石簌簌落下。燕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忍不住，极其小心地、再次探出半个头，向着隧道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祭坛之上，徐震山依旧负手而立，但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影，此刻已经围绕着他跪伏在地，似乎正在虔诚地吟诵着什么。
而那片乳蓝色的湖泊，此刻不再平静！ 湖面之上，原本弥漫的淡淡雾气开始剧烈翻涌，如同沸腾！
湖水的颜色也变得越发深邃，那幽蓝的成分越来越浓，仿佛有无数深蓝色的墨汁正从湖底涌出！
乳白色的顶光照射在沸腾的湖面上，反射出诡异莫测的光晕，将整个地下空腔照耀得光怪陆离。嗡鸣声正是从湖心深处传来，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随着嗡鸣声达到一个顶峰——
“咕嘟……咕嘟……”
湖心深处，猛地冒起一连串巨大的气泡！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湖底苏醒！
气泡破裂，带起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强烈硫磺和某种腥气的白雾！ 就在这翻涌的白雾之中，燕翎隐约看到——
湖心的水面，似乎正在缓缓向上隆起？一个巨大的、模糊的、无法形容其具体形态的黑色阴影，正从湖底深处，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浮起！
那阴影庞大无比，仅仅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就已经堪比整个祭坛！其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整个空间之上！
祭坛上，包括徐震山在内，所有人的吟诵和敲击声变得更加急促、高亢，充满了狂热和敬畏！ 燕翎趴在隧道口，被这如同神魔降临般的恐怖景象骇得神魂皆冒，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什么？！湖里到底藏着什么？！ 就在他心神俱震、全副注意力都被湖心异象吸引的刹那——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隧道深处，那片黑暗之中。
一双穿着沾满暗红泥泞的猩红绣鞋的脚，无声无息地、缓缓地……踏入了这条隧道。婉娘的遗蜕，终究还是……跟来了。
它静静地站在黑暗里，那双空洞死寂的灰白眼眸，越过燕翎的肩膀，同样“望”向了隧道外那湖心隆起的巨大阴影。
它那鲜艳诡异的笑容，在隧道外闪烁的光怪陆离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更加深刻了。它抬起那只沾满粘稠液体的手，缓缓地、指向湖心的方向。
然后，它的嘴唇，再次无声地开合。
这一次，燕翎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直接响在他脑髓
深处的、冰冷而充满无尽渴望的呢喃——
“……时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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