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真丝手帕被林星仔细地洗净、熨平，收在了抽屉最深处，像一个隐秘的纪念品。周末的半天假期显得如此不真实，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公寓，她却依旧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生物钟已被彻底改造。
Ada准时出现，带来的却不是训练服，而是一套质感精良的休闲装。“今天不去公司，”Ada语气轻快了些，“Ling姐安排你去见一位老师。”
车子驶向城西，最终停在一个绿树掩映的工作室前。这里安静得出奇，与星耀大厦的喧嚣截然不同。工作室里弥漫着旧书、咖啡和木头的混合气息。Ada低声介绍：“这位是韩先生，国内顶尖的剧本医生和表演指导，也是Ling姐的旧识。他很少见外人，尤其是不出名的演员。”
林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凌云从未提过这层关系。
韩先生年纪与郑老相仿，气质却更为温和，眼神通透，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洞察力。他没有考校她的技巧，只是让她随意读了一段剧本，然后和她聊起了天，关于她喜欢的电影，她对某个经典角色的理解，甚至她小时候的梦想。
林星起初有些拘谨，但韩先生循循善诱，氛围轻松。她渐渐放松下来，谈吐间偶尔流露出未经雕琢的灵感和直觉性的见解。韩先生听着，偶尔点头，眼中露出些许兴味。
会谈时间不长，不过一小时。离开时，韩先生送她到门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凌云那丫头，眼光还是这么毒。你很好，保持住你心里的那点‘真’，别被她彻底磨没了，但也得学会把她给你的‘术’用好了。”
回程车上，林星反复回味着这句话。这半天的“假期”，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另一场更为精巧的测试和点拨。凌云在用她的方式，从另一个维度打磨她。
接下来的训练，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郑老先生的训斥依旧，但挑剔之中，偶尔会夹杂一两句近乎吝啬的指点，那是认可的前兆。林星自己能感觉到变化，她的表演不再是徒具其形的空壳，开始有了细微的血肉和呼吸的节奏。
凌云出现的频率似乎又高了一些。她不再仅仅停留在门口，有时会走进训练室，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完整整一节课。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着林星每一个细微的进步与失误。
那种被全方位审视的感觉令人窒息，却也让人不敢有丝毫懈怠。林星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会在她到来时心跳加速，会在她离开时若有若无地失落。这种情绪让她感到惶恐，却又无法抑制。
一次高强度的综合排练后，林星满身大汗，几乎虚脱，坐在地板上靠着镜子喘息。训练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门被推开，凌云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电解质水。
她走到林星面前，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逆着光，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晰锐利。
“下周三，”凌云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一个试镜。陈导的新电影，女三号，戏份吃重，人物复杂。”
林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抬起头，汗水沿着额角滑落，眼睛因为期待和紧张而异常明亮。
凌云将手中的水瓶递给她，动作自然得像是一种惯常。“这是你第一次真正的机会。也是检验你这三个月成果的时候。”
林星接过水，瓶身冰凉，却瞬间熨烫了她的掌心。“我会尽全力，凌总。”
“光尽全力不够。”凌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钧重量，“我要你拿下它。”
她微微弯下腰，靠近了些，目光如锁，牢牢锁住林星的眼睛。那股清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林星自己汗水的气息，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记住你在韩先生那里说的话，记住郑老头敲打你的每一个细节，记住我这三个月扔在你身上的所有资源。”她的声音压低，每个字都像锤子砸进林星心里，“把你学到的东西，一点不剩地给我砸在那个试镜场上。别让我失望。”
距离太近了。林星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和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近乎灼热的光芒。那不是平时的冷静评估，而是一种混杂着期待、命令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强烈情绪。
林星被这种从未见过的凌云震慑住了，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云直起身，恢复了惯常的距离感，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逼近只是林星的错觉。“具体资料和剧本片段Ada晚点会发你。这几天针对性训练。”
她说完，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林星独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瓶水，心跳如雷鼓。瓶身上的冷凝水珠濡湿了她的掌心，冰凉一片，却丝毫无法冷却她体内被点燃的熊熊烈火。
试镜。女三号。陈导的电影。
拿下它。
凌云最后那一眼，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不是一件产品。她是被寄予厚望的……武器。而握着她的人，正期待着她初试锋芒的锐利。
林星深吸一口气，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女孩眼神依旧疲惫，却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被点燃了，亮得惊人。
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仿佛能触碰到那个即将登场的、全新的自己。
帷幕，即将拉开。而她，绝不能演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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