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下午，西奥多和阿米莉亚再次来到布莱克家，他们带来了调查结果。
布莱克夫妇与隔壁的史密斯太太关系一向不错，他们每周日都一起去教堂做礼拜。他们一开始去的是附近的大教堂，可就从一个星期之前开始，他们就改去了另一家离家更近的，新建的一所小教堂。小教堂外面的花园里种满了漂亮的玫瑰，只要信徒们想要，都可以从这里移植一些去自己家的花园。
“他们都说，那是神赐福过的玫瑰花。”西奥多说，“不过我们没能进去，因为那个教堂只有礼拜日才开放。”
“而且，据说只有被教堂认可的信徒才能进去。”阿米莉亚补充道。
“但我们必须进去看看。”让娜立刻决定，“等我打个电话，我们三个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索菲亚立刻表示。
“不行。”让娜干脆地拒绝，又用很温和的语调对她说，“索菲亚，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发现了更多的线索，但是，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应该留在家里，过着和其他所有普通高中生一样的生活。当然，这里发生过一些不幸，你的家人都不在了，所以在这之后，我会想办法为你找一位监护人来照顾你的生活。”
“可我早就已经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了。”索菲亚说着，“而且，我虽然很讨厌他们，但我有权利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害了他们。”
让娜点点头，对她说：“这些，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不，我想亲眼看看。”索菲亚接着说，“而且，或许你们也会需要我的能力，我不认为我拥有这样的能力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大部分溺水的都是会游泳的人。”让娜打断了索菲亚的话，并且非常严厉地对她说，“当你开始轻视危险，那就是你即将遭遇最大危险的时候。索菲亚，你必须留在家里，听我的话，好吗？”
索菲亚咬了咬唇，没有再开口。
但是当让娜打完电话，准备好一切，跟西奥多和阿米莉亚一起出门的时候，索菲亚又从楼上走了下来，递给了让娜一只小小的，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的一个盒子。
“这个八音盒是我的幸运物。”索菲亚看着让娜那双大海一样的眼睛，对她说，“你把它当做护身符带在身上，可以吗？”
让娜有些惊讶地接了过来。
这是一只做工非常精巧的，珍珠白的颜色，形状做成了一个贝壳样子的八音盒。它现在的盖子是关起来的，所以听不到音乐，也看不到“贝壳”里面是什么样子。
但是让娜刚伸出手想打开，就被索菲亚阻止了。
“先不要打开它。这个护身符……现在打开就不灵验了。”
14.
让娜和西奥多、阿米莉亚三人来到了小教堂的大门口。
此时并不是开放日，大铁门是紧锁着的。但站在铁门外面还是能够看得见里面花园里盛放着的玫瑰花。
“就是这些玫瑰。”
西奥多和阿米莉亚只是初级调查员，最好是不要接触神秘度过高的物品，所以让娜并没有将黑色歌谣拿出来给他们看，她只是简单地朝他们描述了一下前四句的含义，然后才向他们解释。
“奇怪之处都已经完全对上了。布莱克夫妇和他们的儿子，以及史密斯太太应该都是被他们家里的玫瑰花们吸食了血肉——尽管这听起来很荒谬。”
“可是他们的尸体上似乎并没有找到任何伤口。”西奥多想不明白，“玫瑰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只能说他们的尸体上没有显而易见的伤口。”让娜告诉他们，“我去查验尸体的时候，重点看了一些比较隐秘的，容易被大家忽略的地方。然后，我在他们的耳道内发现了非常细微的擦伤。”
“什么？耳道？”西奥多十分震惊。
“所以，玫瑰花的‘荆棘’应该是钻入了他们的耳朵来吸食了他们的血肉。”让娜说道。
“噢，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阿米莉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耳朵有些发痒，又有些恐惧，“玫瑰花精吸食人类的血肉？这太奇怪了。”
“不。”让娜接着说，“我猜想玫瑰花只是祂的一种手段，并不是祂的本来面目。”
“那……我们现在要去找祂吗？”西奥多有些紧张地问，“只有我们三个，会不会太轻率了一点？”
让娜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放心，除了索菲亚送我的‘护身符’，我也带了一些应该能够用上的东西。当然，如果你们还是担心，也可以趁现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离开……”
“不，卢森医生，我要保护您。”阿米莉亚有些急切地打断了让娜的话。
“没错。”西奥多也立即说道，“而且你是受到我的邀请才会来到这里，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逃跑呢？”
“那我们这就进去看看吧。”
他们最后是找到了教堂后面的一处矮墙，又找了一些石块垫脚，从那里翻了过去。花园里静悄悄的，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也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一切都好像很普通。直到他们走到教堂门口，原本紧闭着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不请自来的客人们，请进来吧。”
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
15.
小教堂内空无一人。
一排排崭新的座椅都是空荡荡的，读经台上没有人，忏悔室看起来也是空的。
阿米莉亚心底有些发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教堂的门现在开着，但是门背后也没有人，那么，刚才到底是谁开的门？又是谁在教堂里对他们说话呢？阿米莉亚想到这里，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枪，暗自戒备起来。
西奥多在打量完了整个教堂内部之后也警惕起来，停在了中间的过道上，又看了看两侧的彩色玻璃窗。窗户都是关着的，每扇窗户的两旁都束着暗红色的窗帘。
让娜稍稍看了一下教堂内部的布置，就将目光看向了最前方的圣像。圣像耶稣双臂张开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的头上戴着荆棘冠冕，双目低垂，身上则有着各种伤痕。这是标准的耶稣受难像，虽然被放在一座小教堂里，但是这个圣像雕刻得极为精细，每一根线条都纤毫毕现，耶稣面容上那种压抑着痛苦的平静的表情也被塑造得栩栩如生。
“你们去过布莱克夫妇和史密斯太太之前常去的那家大教堂吧？”让娜问西奥多，“那里的圣像是什么样子的？”
西奥多听到这个问题，也很快注意到了面前的圣像。
“那里也是耶稣受难像，但似乎……没有这座圣像这么精致。”
话音未落，教堂的门就缓缓地关上了。
“是圣像。”让娜很快确定。
前方的圣像似乎听见了她的话，转瞬间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他面上带着痛苦的平静表情逐渐褪去，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头上的荆棘冠冕延长伸展，缠绕住了他苍白消瘦的身躯，而在那荆棘的尖端，渗出了暗红色的黏液。他背后的十字架也变成了黑色，在那黑色之上，慢慢浮现出金色的古老符号，符号中似乎有一只一只眼球状的瘤节凸显了出来。
“聪明的医生，没脑子的壮汉，和胆小的女人。”无面圣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来寻找灾祸的源头。”让娜回答，“并且消灭它。”
无面圣像发出了一阵怪笑声：“那么，你们应该是令人敬佩的勇士——如果你们能够勇敢地面对自我的话。”
圣像上的荆棘发出刺耳的窸窣声，那声音仿佛就在耳畔，甚至从他们的耳道钻入了他们的大脑，令他们感到一阵深入灵魂的刺痛。三人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时低头去看，会发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抽离，四肢和身躯很快就变得干瘪起来，皮肤逐渐萎缩，紧贴住了他们的骨头——他们如同布莱克夫妇、丹尼尔、史密斯太太那样，变成了皮包枯骨的怪物。
阿米莉亚终于没有能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西奥多的身躯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
让娜稳住了心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再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闪着银色光芒的细长针管，狠狠地扎入自己的指尖——尽管那指尖看起来似乎已经只剩下了指骨和一层薄薄的皮，但扎入的时候，指尖却还是很快冒出了血珠。
让娜感到一阵晕眩，但很快清醒了过来。
“是幻象。”
说着，她立即走到了西奥多和阿米莉亚的身边，分别扎破了他们的手指。
这次，西奥多和阿米莉亚都不再犹豫，分别举起了手枪，对着前面的无面圣像连开了好几枪。子弹没入无面圣像的身躯，仿佛真的打入了什么血肉之躯一般，苍白的身躯出现了好几个血洞，但血洞里流出来的，是极其浓稠的暗红色黏液。随着那黏液缓缓流出来，四周开始弥漫着玫瑰的浓郁香气。
让娜注意到，教堂两侧的彩色玻璃窗突然消失了，六个窗口突然出现了蜿蜒不断的玫瑰荆棘，它们行进的速度很快，几乎眨眼睛就要爬满整个教堂。
西奥多和阿米莉亚手忙脚乱地将手枪转换了目标，对着爬行过来的荆棘开枪。
让娜不退反进，朝着那无面圣像走了几步。
——她必须要快点找到这个圣像的弱点，否则，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结束这次的战斗。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彩色的玻璃窗消失了，但那原本被束好的暗红色窗帘却突然动了起来，它们仿佛被人解开了束缚，很快就将几扇窗户遮盖得严严实实。
整个教堂都暗了下来。
无面圣像十字架上的瘤节也突然出现了许多人的脸，每个人都张开口，开始吟唱起黑色的歌谣。
“当荆棘刺入髓浆，
猩红的汁液漫溢着芬芳，
空骸在根须的絮语里摇晃，
以血肉为阶梯触碰神光。”
在歌谣声中，让娜捕捉到了无面圣像的低语。
“祂的国轮转不宁，祂的旨意蠕动前行，祂令群星无影永夜无明……听啊，破碎的低语在啃噬着最后的清醒！”
果然如永夜降临一般，让娜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在人类与生俱来的对黑暗的恐惧之中，所有的感知似乎都变得格外敏锐。玫瑰荆棘的每一次窸窣的动静，无数个瘤节人脸唱出的每一个字节，都仿佛与魂灵共振，令他们被绝望包围，立刻就要陷入疯狂。
让娜急切地翻了自己口袋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直到她摸到了内侧口袋里一个光滑的，贝壳状的小盒子。
“这个八音盒是我的幸运物。”索菲亚的面容仿佛出现在让娜的眼前，“你把它当做护身符带在身上，可以吗？
让娜鬼使神差地将贝壳八音盒拿了出来，并且打开了它。
她的掌心立刻出现了一点光亮。
贝壳八音盒里如同所有的八音盒一样，有一个小小的跳舞的小人，而那点光亮则是里面被做成珍珠样子的一个小小的灯泡，它正照射着那个跳舞的小人，令跳舞小人在黑暗中投射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八音盒的音乐缓缓流淌而出，那是一首赞美大海的歌谣。
随着那悦耳动听的音乐，穿着漂亮的蓝色纱裙的小人翩翩起舞，影子上的小人也一起开始旋转。
——但她只转了一个圈，就很快停了下来，然后伸出自己细长的手臂，一直探到了让娜手中的八音盒中，轻轻地拨动了那颗珍珠灯泡。
光束被打到了无面圣像身上。
让娜不再犹豫，立即拿出了自己一把雕刻着黑色铭文的手术刀，用力朝无面圣像的荆棘冠冕刺了过去。
[猫头]我自己感觉还是搞了一点小浪漫的……
顺便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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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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