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切都结束了。
当大家回到布莱克家的茶室里，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喝着舒缓神经的洋甘菊茶时，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又活过来了。
西奥多和阿米莉亚叽叽咕咕地讨论着，经过这次的事件得到的经验教训。
“那个时候真的太恐慌了，其实可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但是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不了那么远吧？而且我们根本不能那么快找到圣像到底在哪个方向。”
“唔，下次，即便是白天，我也要随身携带特制的手电筒。”
“说得对，以后我也要带上。”
让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看向了一旁漫不经心吃着巧克力的索菲亚。索菲亚注意到她的目光，神色立刻变得傲娇起来。
“哼，不让我去，最后还是多亏了我才解决。”
“抱歉。我成为了那个无能的大人，反而需要你的帮忙才渡过难关。”让娜很坦率地承认了错误，“幸运的是，这次有惊无险。但是，我还是希望下次你能待在更安全的地方。”
索菲亚没想到让娜对她还是如此温柔，一时之间让她也无法说出更多自夸的话了。
“那个八音盒是你自己做的吗？”让娜却问她。
“是的。”索菲亚点头，“拥有了操控影子的能力之后，我就考虑过，这个能力会不会有什么致命的缺陷——很明显，在全黑的地方是没有影子的。所以，我特地制作了这个八音盒。原本，我是想留给自己在关键的时候使用，可是……”
“可是我不愿意带你去，你就偏要去，甚至故意将自己的影子存在里面，让我这个拒绝过你的人亲自带着你去。”让娜笑着看她，“是对我的‘报复’吗？”
“……是的。”索菲亚有些脸红，但还是承认了她的小把戏。
“可是如果我不打开盒子，你也没办法出来吧？”让娜问，“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打开盒子呢？”
“赌一赌，还是很有机会的。”索菲亚说道，“大部分人应该都会想在某个危险的关头打开看看吧？人类都是有好奇心的。”
“唔，有道理。”让娜想了想，才接着说，“好吧，这次算我们都有错，下次，我会好好听一听你的理由，你也在有任何行动之前都尽量告诉我你的打算，好吗？”
“下次？”索菲亚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个卢森医生会很快就和她的两个同伴离开。
让娜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继续说道：“这个事件虽然可以算得上是暂时解决了，但我们并没有完全消灭那个诡异的无面像，我们在教堂里击溃的最多是祂的一个分身。而且因为祂的出现而造成的影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收拾剩下的烂摊子。我已经给组织那边汇报了这边的事，几天之后就会有人过来处理。”
索菲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关于你的事。”让娜说道，“你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不但需要一个监护人来照管你的生活，我还需要一些时间研究一下你的能力——我有些不安，我总觉得这个能力不会只是眼前看见的这么简单。”
确定了让娜不会这么快就走，索菲亚也不知为何，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
另一边，西奥多和阿米莉亚终于在激动复盘之后冷静了下来，他们很快又开始向让娜提问事件的一些细节。
“布莱克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丹尼尔，以及隔壁的史密斯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接触这个东西？”
“布莱克家的人在害怕。”回答问题的是索菲亚，她提到“布莱克家”的时候，语气是极为轻蔑的，仿佛她不属于这个家庭一般，“在我拥有了神奇的能力之后，他们一度为此感到高兴过，但后来，发现我并不受他们的掌控，并且好像随时都要杀死他们……他们害怕了，于是病急乱投医，想寻找其他的力量来与我对抗。而隔壁的史密斯太太则一直和他们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去做礼拜，应该是在某个时刻被蛊惑了。”
“唔。”让娜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他们应该是偶然的机会感受到了那个无面圣像的召唤，因为祂承诺会给信众永生不死。不过，他们应该没有想到，所谓的永生不死，是要舍弃血肉为代价，而且……还要直面恐惧。”
“什么恐惧？”
“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皮包枯骨的恐惧。”让娜解释，“他们没能经受住这个考验，被活活吓死了，所以，他们曾经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但还是倒下了。”
至于索菲亚拥有了能力之后为什么没有报复布莱克夫妇。
在听到索菲亚刚才的回答时，让娜也突然明白了。
这是属于孩子的天真又残忍的“恶作剧”——她一定是认为，直接杀死他们就太便宜他们了，她想让他们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日日都活在担忧和恐惧之中，看着头顶上悬着一把刀，却不知道那把刀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来。
让娜再这其中，品味到了一点索菲亚恶劣的孩子气。
但还是有些可爱的，让娜想。
17.
一天后，布莱克家来了新的客人。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极为优雅的中年英国绅士。他有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金发，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搭配了一条深蓝色的真丝领带，微笑着拜访了布莱克家。
“恰好我还没离开英国。”他用一种非常熟稔和亲昵的语气对让娜说，“小让娜，这次真的辛苦你了，早知道我应该和你一起来。”
让娜也笑着对他说：“现在来也不算太晚。”
接着，让娜向他介绍索菲亚：“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
索菲亚一言不发，心底并不太喜欢这个男人。
“你好，我是理查德·亨利·诺丁汉，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恰好对一些神秘事件感兴趣，所以加入了‘神秘组织’，在组织里，我是让娜的搭档。”理查德气质温和，态度彬彬有礼，面带笑容地看向索菲亚，“唔，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这位可爱的小姐。”
索菲亚抬了抬眼皮，回答：“请叫我索菲亚。”
“好的，索菲亚。”理查德问她，“不介意的话，不知我是否可以现在就对你进行一番探查？唔，不会接触你的身体，只是需要对你进行细致的观察，可能会有些冒犯。”
索菲亚看了一眼让娜，然后才点点头：“好吧，如果这是你们希望的话。”
理查德拿出了一个了一把古旧的金色放大镜。他用放大镜对准了索菲亚，认真地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了一番，最后，落定在了索菲亚脚边的影子上。
“怎么样？”让娜难得地觉得有些紧张。
“嗯……”理查德思索了一番，只下了个简单的结论，“很不妙，她需要的不是监护人，而是一名能够压制住她的监管者。”
索菲亚皱起眉头。
“那些……我是说那些神秘的东西，并不会真正无条件地给予人任何馈赠。所有的能力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理查德看了让娜一眼，“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小让娜。”
让娜有些紧张地解释：“是的，但是幸运的是，索菲亚获得能力之后，还并没有真正地使用这项能力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没错。”理查德点头，“所以我们可爱的索菲亚还能够拥有理智，至今都没有被邪恶所吞噬。但如果她过于依赖，频繁地使用这项能力，或者积蓄了过多的负面情绪之后引发了能力的暴动，都很有可能会在某个阶段失去所有理智，彻底陷入疯狂。”
“这很危险。”让娜叹了一口气。
“索菲亚需要一个监管者。”理查德再次强调，“一个可以安抚她的情绪，理解她的想法，教会她正确的道路……而她也愿意信服的监管者。”
在理查德和让娜的交谈中，索菲亚始终一言不发，但听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让娜的担心和理查德为何而来。
她看了一眼让娜，让娜也正看着她，那大海一样的眼睛里充满着担忧。
理查德却继续对索菲亚说道：“虽然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我算得上是个值得信任的长辈。索菲亚，你看，由我来做你的监管者，怎么样？”
索菲亚咬了咬唇，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我想先和卢森医生单独聊聊。”
18.
索菲亚跟在让娜身后，两个人一起上二楼，来到了索菲亚的卧房。
窗外的天气不错，但索菲亚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没打开的灯，窗帘也拉着一半，所以屋子里还是有点暗沉沉的。
等索菲亚关上了房门之后，就打开了床头灯。
影子出现了。
索菲亚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使得让娜也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索菲亚站着没动，但她脚下的影子开始动了。影子里纤细的胳膊往前伸了伸，接着越拉越长，一直缓缓延伸到了让娜的脚下，再顺着让娜的脚踝慢慢地往上爬，爬过她的腿，她的腰腹，她的胳膊，她的肩膀……
影子爬在身上当然是没有感觉的，但让娜亲眼看着那影子里的手臂顺着她的身体攀爬，不自觉地觉得有点痒痒的。
最后，影子手停在了让娜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她的脖颈处。
让娜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因为脖颈上的手开始用力，并且越来越紧，压迫得让娜开始觉得有些窒息。
让娜十分惊讶地看着索菲亚。
索菲亚此刻面无表情，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的心神。看到让娜惊讶的目光，她也没有开口说话，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让娜的呼吸从急促开始逐渐变得有些微弱，双眼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脖子上的影子手却突然松开了。
让娜仿佛溺水之后突然得救的人，急切地开始呼吸，然后不由自主地大声咳嗽起来。
索菲亚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问她：“你没有办法阻止我吗？”
让娜渐渐缓和了一会儿，竟然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坐在了沙发上，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才回答她：“应该……是有办法的。”
“那刚才为什么不阻止呢？”索菲亚问。
“那么你呢？刚才为什么那么做？”让娜反问。
“或许就是那个理查德说的，被什么负面的情绪，邪恶的力量所控制了。”索菲亚走过来，坐在了让娜身边，“刚才有一个瞬间，我是真的想杀死你。”
这个叫让娜的女人，好像从一开始出现在布莱克家的时候，就影响了自己的心神。
在索菲亚的前十七年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一开始，索菲亚对她也许只是有一些好奇。但她一直都这样温和而坚定，会莫名其妙地让人想要依赖和靠近。这种感觉对于索菲亚来说是非常陌生的，索菲亚常常因为自己坐在她的身边感到放松之后，又立刻产生了奇怪的恐慌和不安全感。所以，索菲亚想，或许自己应该杀死她，彻底毁灭掉这个让自己感到无措的根源。
只是……
在尝试过后，索菲亚忽然看懂了自己的心。
索菲亚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某节课上听到的那个没头没尾的，关于两个女神的故事。
她问让娜：“你听过……圣洁女神艾莉娅和暗影女神罗蕾莱的故事吗？”
她将自己听到的部分告诉了让娜。
让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唔，这个故事我也曾经听过。我想，你没听到的部分应该是……她们其实是一对双生姐妹，有血缘的羁绊和命中注定的宿命纠葛。在大世界即将湮灭的危难关头，与艾丽娅血脉相连的罗蕾莱被艾丽娅的善良和正义所打动，甘愿与她一同对敌，最后，罗蕾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愿意从此被艾丽娅所约束。”
“什么？！”索菲亚十分讶异。
让娜却笑了起来：“是很无聊的故事，对吧？和你原本猜想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嗯。”索菲亚大失所望，“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故事。我还以为……罗蕾莱是因为深深地爱着艾丽娅才会愿意低下头颅。”
“爱？”让娜也很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血缘的羁绊是最无聊的东西，我不喜欢这样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相互关系。如果她是因为爱上了她才愿意跟她站在一起，那至少是基于自己内心的选择。”索菲亚有些执拗地说道。
“我并不这么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为血缘而感到困扰。”让娜微笑地看着她，似乎话中有话，“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她什么都可以选择，可以选择拥有，也可以选择斩断一切。”
“好吧。那么，她可以选择血缘，也可以选择将自己的爱意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对吧？”索菲亚看着让娜，对她说，“也许，对于这个故事的理解，你所讲述的是错误的，而我想象中的才是对的。”
让娜再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索菲亚继续说道：“不管她们有没有血缘的羁绊，因为她爱她，所以她愿意被她永远约束。”
同时，索菲亚也做好了决定。她看向了让娜，而让娜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我希望，由你，让娜·德·卢森，来做我的监管者。”
索菲亚说道。
正文部分就到这里啦~
但是恋爱还没有谈上！所以敬请期待明天的番外~！0.0[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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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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