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剥开那颗糖糕,入嘴是一股清甜,柔软如云,绵软细腻,果然跟阿九说的一样很甜。
“你在吗?”
裴惊玉轻声开口。
“诶~”回答她的是一个很惊讶的带着波斯语调的声音,明教弟子从房檐鬼鬼祟祟跳下来,“我才刚来,惊玉你怎么发现我的?这么厉害!”
“…………”
裴惊玉一瞬间从心头涌现出的惊喜又很快回落成尴尬羞窘,好在她背对着好友,要不然她那温婉、波澜不惊的形象可就要彻底崩塌了。她心虚地干咳两声,“诈你的,阿诗蒂。你怎么有空来找我,没去摆摊卖羊肉串了?”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揶揄,谁能想到堂堂明教光明弟子竟然会沦落为烤羊肉串为生。当然,她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今日准备离开医馆前,老板来找她说话。话里话外、委婉之意是裴惊玉薪资比学徒高,却比较清闲,对方心里不舒服。是那学徒不舒服还是老板看不惯?
裴惊玉没问,她向来聪慧敏锐,哪里听不出老板的言外之意。
她失魂落魄走回来,那颗糖成了她的藉慰。
“因为我遇到你说的那个凌雪阁弟子,她好凶啊!我手臂都被她弄伤了。”
阿诗蒂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那上面潦草地绑着绷带,还渗透出一点血迹。
裴惊玉检查一番确认没伤到骨头,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笑了下,“你不是自诩明教第一杀手吗,怎么还打不赢她了?”
她想象不出来阿九凶狠的模样,救治她的那几天,对方总是很沉默,双眼无光,听话的犹如一个任人宰割的傀儡。
“我缴走了她的武器!”
阿诗蒂兴冲冲地解释,“然后她听到你的名字,总算没跟我继续打起来。”
“你跟她怎么说的?”
裴惊玉心里多了丝莫名的期许,她想知道阿九是如何看她的,又会怎么评价。
阿诗蒂一眼就被那些五颜六色的鲜花给吸引,她凑过去玩耍起来,闻言也只是随意地回答:“我说你找她让她有空过来,不过她没说话……你医馆不忙吗,还能跑去城区花坊。”
“我怕是要被解雇了。”
裴惊玉难免失望,这点微妙情绪来源于她以为自己对阿九来说是不同的,却也发现这更像是她的自作多情。
阿诗蒂“诶”了声,她飞快说了句什么,又反应过来好友听不懂,连忙用官话问:“你医死人了?”
裴惊玉被冒犯,顿时冷下脸来:“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抱歉抱歉,”阿诗蒂收敛表情,脸上满是愧疚,“我不应该这样说,我就是很诧异你不是在那医馆呆得好好的,难道是那里的大夫排挤你?”
“我有些累了,这个银钱就当你帮我传话的谢礼。”
裴惊玉看着温婉柔弱,实则内里坚韧耐苦,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学医这条路。她想跟她师傅一样悬壶济世,行医救人,这已经是她的人生准则,她不允许任何人污辱,是以面对阿诗蒂的话,她率先涌现出来的情绪是愤怒,但对方是她亲近的人,所以这份矛盾让她只想逃避。
阿诗蒂瞪圆了那双异色瞳孔,她露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搂住裴惊玉的手臂不断求原谅。对方是她在中原第一个好友,还救了她一命!她这般口无遮拦猜测,确实是太过分了!
“不要不理我,惊玉……呜呜呜,我把我所有东西都拿来赔罪,你不要这样……我好怕……”
清冷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压软,这种示弱当中还伴随着被抛弃的害怕感。
裴惊玉被缠得没办法,眼看阿诗蒂在她没有回应都要以死谢罪,她都忍不住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好了……我只是被医馆的事弄得烦,不是都怪你。”
在她再三保证不会牵怪明教弟子后,阿诗蒂才落寞地离开。
裴惊玉看向那还摆放在桌子上的鲜花篮,心头有无奈、难过也多了点别的期许。阿九听到阿诗蒂传的话应该会主动跟她见面吧,她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能在暗处看着吗。她想到这里忍着笑摇了摇头,纯粹是想起阿九醒来后得知自己要帮她清洗身体脸上流露出的窘迫和闪躲,那般真实生动的情绪可不比一张面无表情好看。
凌雪阁弟子都喜欢这样板着一张脸吗,感情丰富会影响她们完成任务?
那么纸条上写着的或许已经是阿九尘封的情绪中能够全部表达出来的真实,她全给了裴惊玉,这份特殊对待让万花谷弟子心头痒痒的,也许不知不觉在意的人是她才是。
对方会什么时候来找她,到时候会说些什么。
她是不是应该准备点什么糕点之类。
裴惊玉本来还在忧愁被解雇的可能,现在脑海里已经被阿九的各种事占据着,她试图从那些保存好的纸条中寻找出对方的喜好,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安心睡下。
反正明日休沐,她可以不用那么早起去医馆。
这样看来那老板绝对是故意的,非要选择这时候说,裴惊玉到底还年轻,恨不得天亮就去找对方理论一番。只是她想了想,本来在那医馆就呆得不开心,倒不如自己先离开好了。
裴惊玉顺便想去花坊看看,她来长安快一年,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
没想到昨日看着盛气凌人的老板看到她一反常态,连连摆手说已经教育那个学徒,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徐老板,我……”
她的疑惑还没表达出来,对方就已经义正辞严地打断她。
“裴大夫!这件事错在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只要安心在我们医馆坐诊就好,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我已经进行深刻的反省了。”
老板满脸真挚诚恳,就差要跪下来了。
“…………”
裴惊玉稀里糊涂离开,不明白对方一个晚上发生什么会有如此转变,但她还是很高兴这件事也算是解决了。她深知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没办法自由任性地想不干就不干,所以面对这件事其实心头多少有些逃避。
她前去东市,那边她曾经跟着师傅随诊到过。只不过当时匆匆一趟并没有来得及跟对方多呆,随后师傅就跟随着伴侣前往遥远的苍云堡,驻守长城,三个月前给徒儿寄过来一封信。
师傅挂念裴惊玉,询问她的近况,那时候她被几家医馆婉拒,身上银钱也花销差不多,怕是连回万花谷都回不去。她不想让对方担心,想要挑着捡着写一些好消息过去,却无从下笔,一直到深夜才写下干巴巴两句问好。就连这偌大繁华的长安城,裴惊玉都没好好看过两回,她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到枯燥的纸上,匆匆抹去留下无法消除的印记。
于是那封信到现在也没有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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