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碎成影，痛苦在心底疯长成荒芜的诗行。”——2018年秋
季凉川收到了来自A大寄来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正在与回城了的苏沐通话，伴随着通知书而来的竟还有另外一个小盒子样的快递，听到他疑惑的声音，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笑声，告诉他快递是自己寄的，让他打开看看。
他抛开了那装着录取通知书的纸袋，拿小刀先划开了这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特别精致的罐子，塞满了粉色的布带，他面对这一坨粉色一阵无语。
“你该不会送的是这条布带吧？”
“怎么会？你抽出来看看，带子不要紧，到时候带给我。”
季凉川按照他的说法抽出了布带，什么东西与玻璃碰壁，发出叮当的响声，手拿起一看，竟是一副对戒，里面还刻着一圈英文字母“Eternal lover”，名为“永恒的爱人”。
“真是花里胡哨。”季凉川对着那戒指浅浅一笑，戴在了食指上竟莫名的合适。
“这可是我亲手刻的，还有一个在我这，川哥，我猜你正好戴上了。”
季凉川才不会承认，慌忙地想拔下来。
“别拔了川哥，大小合适吗？”
“艹，你在我房间安监控了？”他环顾四周，生怕某个角落真被这流氓安了什么监控。
“放心，没有监控。”苏沐不怀好意地笑，这怎么可能让他信服，索性赶紧转移了话题，“川哥，下星期报到一起吗，我有点想你了。”
“行啊，你订票。”季凉川回应道，说实话，两人在一起没多长时间，但这个思念如春日新芽疯长成藤蔓，牵扯着城市的两端。
即使过了两年，他们也只是拉了手，亲了嘴的恋人关系，还没有进行到更深的一步。
终于，在大二开学前，苏沐提了一嘴校外住宿的申请，想邀请他一起去校外租房住。
季凉川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跟陈欣商量。
“好吧。如果可以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季凉川现在的宿舍还不错，室友之间没啥矛盾，突然离开还怪舍不得的，大一忙碌的学业也让他和苏沐一个星期见不了几次，也许住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电话挂了线，季凉川将手机扔在了一旁收拾起东西来。
陈欣的店好不容易经过休整重新开张，下半年又是旅游高峰期，于是让他在去学校前把房间腾出来给别人住。
阳台住的花圃光秃秃的，上次忘了收进来，风信子被淹地差不多了，他看着有些可惜，还想着带过去送给某人呢。
啪嗒一声，花盆一个没拿稳，碎在了地面上。
“哥。”
季凉川听到声音顿时紧绷起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了，是之前被他砸了的小苏沐，再次出现在他身后。
他又变了样，都快与现在的苏沐如出一辙了。他连忙闭上眼，不停的在心里默念这是梦，很快就会醒来的。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小苏沐眼神紧盯着他，突然抓过他两只手腕，将人推到了墙边。
“答应什么？给我放手。”季凉川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就跟真的痛觉一样，小苏沐将一条腿抵在了中间，缓缓靠近，似要亲吻他。
“给我滚！”季凉川一头撞过去，身上钳制的力陡然消失，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小川？！”陈欣听到季凉川的动静快速上了楼，看到地面破碎的花盆和满头大汗的季凉川，心下咯噔一声，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季凉川模模糊糊感觉到肩头湿了一大片，转头看向陈欣，哭得像个泪人。
“是妈不好……妈带你去看医生啊，不要害怕，不要紧的……”
“妈，我好累……”
“累就睡会好吗，妈晚点带你去医院。”陈欣抹去眼角的泪，尽是一脸心酸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知道吗。”
季凉川没多问什么，只是在搀扶下躺在了床上。
他隐约觉得有些回忆，正在冲击着他的脑海，他一定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关于这些梦的事。
他睡了一整天，陈欣忙活完等他恢复了些精神才带他去医院的精神科。心理医生是个老头，一看到来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问了几句后就转过身去给他们开药，其中一个季凉川知道，那是安眠药。
“小川黑眼圈很重啊，虽然上了大学，但也不能就放纵自己，身体是本钱。”老医生嘱咐了他几句，季凉川点头回应，最后也没说明失眠的具体原因。
刚出医院，苏沐就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定好了票，还说有另外的惊喜要告诉他，季凉川大概知道他打的主意，于是问了问陈欣。
陈欣担心他的病，觉得有个熟悉的人替她在远方照顾挺好的，便同意了，她系紧了装着一大堆水果的塑料袋放入行李箱里，路途遥远，怕行囊过重，就又送了他一截，直到去往城里火车站的站口处才停下，这里已经距家好多里了。
“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季凉川拥抱了陈欣，转身上了车，伴随着车响渐行渐远，他低头看向了指间的对戒，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苏沐这件事。
——我上车了
——嗯，我和付灼华已经到了，在那等你，你路上小心
——关于租房的事……
——考虑好了？
——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随后配了个中指的表情包，苏沐在另一头看到后止不住的笑，付灼华伸长脖子往他手机屏幕凑，想看看是哪个小情人让他笑的这么开心，没想到苏沐手机屏一黑，只瞧见了自己那张帅脸，尴尬的摸了摸下巴道
“爷长的还挺帅。”
“呵呵，你中途从南站下？”
“昂，先去老头子那里报道才行，估计见面又要被臭骂一顿，哎要是你能陪我去就好了，好歹有你当话筒使，包让他消气。”
“谁让你这个暑假不回家一趟，在外面厮混。”苏沐白了他一眼便望向四周，在焦急的等待谁，直到付灼华指指前方道:“哎，是季凉川，他来了。”
他望向来人，季凉川只穿了件简单宽松的衬衫和短裤，笔挺的腿先映入眼帘，听到叫喊声也望了过来。
付灼华过去打了个招呼，要帮他一起提行李，不料被人捷足先登，某人自己的行李还落在原地呢。
他们三个人很快上了车，狗苏沐买了两座的，还有三座单张给了付灼华，他刚想抗议就被苏沐的眼神劝退，默默的坐到了陌生人旁边，不过幸好坐着的是两个挺可爱的女生，他暂且原谅一回。
这两个女生同样搭着包，看上去是个大学生样，于是跟他们开始活络起来，互相交换了名字，戴眼镜的叫张玲，长发微卷的叫李子同，他们竟是同一所高中出来的。
“嗯，既然都是九江的，你旁边那该不会是苏沐吧？”两个女孩的目光不停地向另一边扫去，完全忽视了他，他咬牙切齿道:“是的呢，不过他有女朋友了。”
不管怎样，有兄弟在，你苏狗永远也别想当昏君！
“真的吗？”张玲还不信，在付灼华的暗示下，她们终于瞥到了苏沐手指上的戒指，顿时一阵心碎，不过要个微信加个好友也是好的，于是纷纷求付灼华帮忙。
他第一次受美女所托，心情大悦，拿过她们的手机递了过去:“苏狗，这些女生想要你的微信，加一个？”
“不玩微信。”苏沐没接，两个女孩又看见了他身侧的季凉川，于是眨巴着眼睛看向付灼华，付灼华两眼一翻秒换脸。
“求求你了，你们两个哪一个都行。”
季凉川正要掏手机呢，却被苏沐一把拦了下来。
“你不是有我微信吗，直接给就是，虽然不怎么看微信。”
“……”你早这样说不就完了吗？
女孩们拿到微信高兴极了，但苏沐狗就狗到底，说不定下车就给拒绝了，他的微信列表比他的脸还干净。
季凉川忍着笑意闭眼靠上椅背打算睡会，忽然感觉有贼手牵过他的手，在那戴戒指的指头来回摩挲着。
他握紧了手不让碰，苏沐就在那里硬掰，像个怄气的小孩似的，实在无法，他张开手指，让苏小弟成功挤了进去，苏小弟还将头凑过去悄声道:“川哥，我感觉好像已经娶到你了。”
“不算，要娶也是我娶你。”季凉川把玩着他的手，发现对方身高比他高也就算了，手掌心也比他大不少，顿时让他说这话的气势弱了不少。
苏沐反过来包住他的手，将他身后帽子一戴，偷偷亲了一口，搞得他面红耳赤的。
“这里都是人，别闹了，我承认了好吧。”
大庭广众之下的，他俩的声音虽然小，却被身后一排听的清清楚楚，其中大爷在睡觉，旁边的女生恨不得把他掀了给前面两位助助兴，她打开手上的平板，点开网页疯狂的码字，那一瞬间思绪泉涌，不再是那个年更还拖稿被编辑臭骂的狗蛋了！
大约下午5点多，列车抵达了A市，季凉川被苏沐叫醒，连付灼华什么时候下的车都不知道。两人拖着行李打了辆车，就直奔苏沐提前找好的房子。
一路上望向窗外的景，这里他很久之前来过的，一片车水马龙之间，曾没有过属于他的一席之地，而现如今不同了，他看向一旁，仿佛有了归宿。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起初季凉川是不相信这是租的房子的，他直觉一向很准，眼前这个淡雅又充满贵气的房间，一看就知道是按谁的风格装修的。
他没有立即拖行李进去，先给苏沐来了一拳，苏沐假装吃痛，面上依旧笑不改色，伸手拉过他的行李进去了。
“说吧，你蓄谋这一天多久？”
季凉川双手插在口袋靠在门口，一副“你今天不交代，大爷我马上就走”的样，苏沐只好乖乖解释道:“篮球赛结束就在想了，正好我妈要给我置办新房嘛，本来也没指望用的上。”
“那你可真行，万一我填的不是这……”
“你不会的。”苏木一口打断了他，眼神十分坚定，“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即使没有我。”
季凉川倏自笑了:“是是是，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行了吧，比我还了解我自己，有点饿了，下去吃点东西不。
“好。”
苏沐紧张的心终于落了底，刚才有一瞬间他是怕的，怕季凉川因为被骗了而回头，毕竟他还不知道川哥对他的情感到底有多深，他只能一步步的摸索，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但好在，季凉川也选择了他。
两人出去觅食回来，季凉川很自然的收拾起东西，苏沐就在厨房里做起了点心，厨房工具一应俱全，加之他早已跟着学过的厨艺，一份热乎乎的蛋糕便出炉了。
他解了围裙放到椅背上，挖了一小块递到季凉川嘴边，看着他就着勺子吃下，收回来时忍不住嗦了口上面的残渣。
“嗯，跟外面卖的有的一拼。”
季凉川夸赞他，又被连续投喂了很多口，直到吃不下了才停下，苏沐怕他噎着，又递过去牛奶，等他一饮而尽后去厨房收拾卫生。
季凉川拿起衣服进浴室洗澡，等苏沐收拾完出来时发现他的毛巾没拿进去，过去敲了敲门。
“川哥，洗澡不没拿。”
他闻声瞅了眼架子，光秃秃的还真是，就开了个缝伸手去接，结果半天没摸到。
“快给我啊，水还开着呢。”
苏沐从半透明的门面上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身体，总想要做点什么，手比脑子反应快，先行一步扒住了门侧身闯入。
季凉川被这一举动猝不及防的后退，被上面喷头淋了个正着，转过身去抹了把脸上的水，感觉脸有些发烫，这么小的空间都快让他窒息了。
“你把布就放那儿吧，快出去，我还没洗完。”
他没敢回头，但明显的感觉到苏沐不仅没有退，反而还进了一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荷尔蒙直直向他逼近。
“可在你家不是这样的，川哥，我已经成年了。”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浮于表面，哪里还有理智。同样穿过那水流打湿了身子，衣服粘连在了身上，光景一览无余，他感觉他快要疯了，伸手扶上了季凉川的脊背，就如当年脑中臆想的那样。
季凉川浑身敏感的不行，在被碰到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令他恶心的梦魇，顿时炸毛推开了苏沐，也不顾对方的头磕到了洗手台上，抓过毛巾冲了出去，跌撞着进了房间，把房门反锁。
他靠着门身子脱力，缓缓蹲下，头发上的水珠还在滴落，他眼角也迅速泛了红，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对不起……让我冷静一会……”
门外苏沐伸手碰了碰那正在流血的额头，他感觉不到疼，只有一个地方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他颓然放下手，同样靠着门坐了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川哥……好好休息吧，晚安。”
随后脚步声缓慢离去，季凉川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劲的干呕，泪水也抑制不住，他把脸埋入了臂弯中，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今夜两人隔着一堵墙纷纷失眠了，季凉川悄声起来开门，从包里找到药混着冷水喝了下去，他摸着黑而返，注意到了苏沐躺在沙发上，没有回房间里睡，夜里降了温也没有盖被子。
季凉川无声的叹了口气，转头抱来一床被子，轻柔的为他盖好，伸手有些心疼的触碰了额头那块伤，那不仅仅是伤，也是豁在他心口上的刀。
“晚安……”他轻柔的吻了苏沐额头，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黑暗之中，苏沐睁开了眼，直起身来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月光在眸中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该再多想什么。
明明秋天就要到来，夏天令人烦躁的气息还散布在空气中，肆意侵扰，腐蚀人心。
厌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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