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爱我，或许我记反了” ——2020年秋
季凉川报到那天高烧至了40度，整个人走路轻飘飘的，没撑多久就被抬进了医务室，苏沐作为学生会代表准备给大一的演讲也临时找人替代，匆匆去了医务室。
当他赶到时，季凉川正在和医生斗智斗勇，手里那个针头令他害怕极了，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
“这位同学，不吃药也不打针怎么可能好的快，何况你还在高烧，最好还是打针，坐好，把手给我，闭上眼睛不要看。”
医生态度强硬，抓过他的手腕绑上皮筋开始找血管，他扭过脸去与苏沐对视个正着，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一些就被讨厌的针头刺破皮肤，他死死抓着苏沐衣角，全然忘了昨晚两个人尴尬的事。
苏沐也任由他抓着，问医生道:“他怎么搞的？”
“受了刺激再加上药物作用混合，神经扛不住不就引起高热了。”医生固定好针头离开，去后面拿了药给他，“记得泡一杯给他喝。”
苏沐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还要抓多久，我去给你泡药。”
“不喝这药好苦，又不是999感冒灵。”
他躺在那里跟个大爷一样，苏沐顺着他好声好气的哄到:“喝了，我去给你买巧克力吃。”
季凉川闻言两眼放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
呆这么久能不知道吗，之前在列车上一包塞的全是巧克力，也不怕吃多了长蛀牙。
“猜的。”
“除了黑巧其他都行，谢谢。”他接过那杯药憋着气一口喝光了。
“等我一会。”苏沐拿过塑料杯又倒了杯热水给他，出门时有个女生正好与他擦肩而过，直到门合上，苏沐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外，看着季凉川面对着那女生，脸上表情由吃惊转为欣喜的样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转身去了隔壁的超市。
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装傻。
“哎，别提了，我真的好久没见过你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读书。”季凉川往旁边挪了挪，留一半位置给了陈慧，陈慧也不拘谨，很自然的在他身旁坐下叙起旧来，目光锁定在了针管上，那是个黑头的。
“你小时候不是最怕打针吗？尤其是这种黑头的，我记得听姨说过，以前带你去打屁股针，绕了半个村子才把你人逮到呢。”
“我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季凉川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这真是人生之一大黑历史。”
“不仅如此，我还想问你高二为什么突然辍学了一年？”陈慧弯弯绕绕，终于绕到她疑惑的话题了，季凉川只是愣了几秒，无所谓的回了几句，“去外地打工了，那些天老混蛋总派人来骚扰我妈，我只得拿钱堵，好不容易集齐了5万给他，又来吞我这上学的钱。”
“你没给他吧？”
“怎么可能，不仅如此，还给他儿子打进牢里了。”季凉川一脸的骄傲，陈慧忍不住笑了，“那还是属你厉害，从小到大打架就没人赢过你。”
季凉川也跟着笑了，仿佛在回忆那很久以前的快乐时光，两个人的身影就像一对情侣一样，就连过来换瓶水的医生都忍不住打趣:“女朋友吧，长得还怪可爱呢。”
“不不不，你仔细看我们长得像吗？”
“挺像的，尤其是嘴巴。”医生拔了小瓶的管插到另一个大瓶里，听他又说了句话差点没插进去
“像就对了。”
怎么，这是在向她炫耀口水交换多了吗？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别听他瞎说。”陈慧礼貌性的回笑，站起了身，“看你精神恢复了些就不叨扰了，免得某人吃醋。”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手指上的戒指，以及刚才开始就站在门外盯着她的醋精，过去时还客气道:“谢谢你照顾小川，他要麻烦你一阵子了。”
苏沐表面泰然自若的点头，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如果生气有温度的话，怕手里的巧克力早就化完了吧。
“还有多久？”苏沐把袋子递给他，坐在了他对面。
“快了，还有这一瓶，你可以帮我撕开吗？一只手不太方便。”
“怎么，还要我喂你？”苏沐撕开了包装，“喂你就不只是开封这么简单了。”
“……”好吧，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刚才那个女生是我表姐陈慧。”
“嗯。”
苏沐自顾自的玩手机，不过刚才紧皱的眉头逐渐伸展，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
这时季凉川的手机铃声响起，竟是久违的时大爷来电，一接通电话那头就急切的问了句:“川哥你没啥事吧？”
“没啥事，就是发烧，你这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你可别小瞧我带A市的人脉啊，A大的朋友也是很多的好吧。”
也是，他老爹没时间管他，就把他丢在老家自生自灭，甚至让他翘课去各个地方周游，认识的人自然多些。
“你们不是在补军训吗？”
“对呀，实不相瞒，我是偷偷跑出来打的，要不是因为晚上还要陪我女朋友，对了，我交到女朋友了！”时正的声音激动了些，但很快又悄声道，“这是晚上抽空跟你说，可有意思了，有人来了就先挂了。”
于是电话那头没了声，苏沐手中的茶也刚好喝完了，起身去前面的小窗**费，和医生聊着什么半天没回来，直到他水都挂完了才过来给他拔针。
他拎上巧克力和一大堆要赶上苏沐，在一旁肘了把他胳膊问道:“你怎么了？不会还在吃我姐的醋吧？”
“没有的事。”苏沐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语气不咸不淡。
“嗯……是因为晚上的事吗？”
苏沐停下了脚步，季凉川毫无防备的撞上他。
“季凉川。”他很少见的称呼了全名，“我说过的，如果可以，你可以依靠我，依赖我。”
“可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包括……”
包括那个轻浮的吻以及仓促的在一起，至少在牵手的一瞬间，苏沐有考虑过和这个人的余生，可当连季凉川生病都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时候，他真的感觉到了他们又回到了那个不清不楚的状态。
“那你呢，苏沐，你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季凉川回问了他一句，“永远”二字落入耳里，竟让他有些动摇。
“算了，本来想着态度好些，你就会忘了那些事，实则不然。”
他直接越过了苏沐离开，待苏沐反应过来想去追时，人早已经消失在街道的人海里了。他一拳砸向一旁的树根，落叶纷飞，这还没到深秋就落下归了根。
苏沐他一直以来遵从的是他心里的**，强烈的占有欲有时也让他窒息。
更何况季凉川犹记得当年所见，他喜欢的人就站在他的对立面，跟着所有人附和。
“txl是病，没错，染上都该死。”
他们真的患病了吗？
或许吧。
不然怎么浑身犯疼呢。
季凉川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的身影在冰天雪地里，脚下是冰冻三尺的河流，空中无数只乌鸦竞相坠落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少年的眼底弥漫着如血般的猩红，孤寂地向着前方那片无尽的黑暗踽踽独行，仿佛也幻化成了一只乌鸦，栖息在不远处那庄严肃穆的教堂，靠近那只宛如天使般圣洁的白鸽，然后如流星般双双坠落。
他恍然转醒，看到手中还握着一杯威士忌，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吧的吧台上睡着了，迷糊间打开手机，弹出来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是时正打来的。
他没有拨回去，只是对着对戒发呆，伸手磨蹭着将它取下。
“咚”的一声沉入了杯底。
他不愿成为那只聒噪的乌鸦，亦不想沦为那只纯洁的白鸽，他要忤逆所有的本能，冲破世俗的牢笼，去窥探那一丝天光。
这是他最后一次写下日期的备忘录，转身离开了纷扰之地。
留下那酒钱和那杯底里埋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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