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的法考模拟考场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像秋日里密集的雨。
言思盯着试卷上的刑法案例题，指尖却渐渐发颤——为了赶在考前再过一遍知识点，她早上只喝了半杯豆浆，此刻低血糖的症状正慢慢上来，眼前的文字开始模糊，连握着笔的手都在轻微发抖。
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太阳穴的胀痛越来越明显，胃里也空荡荡地发慌。
就在她撑着桌子想站起来，想去走廊透口气时，监考老师恰好走了过来，低声提醒：“还有半小时交卷，同学抓紧时间。”
言思点点头，重新坐下，可视线里的案例文字已经开始重叠。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突然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块包装熟悉的黑巧克力——是她高中时总吃的那个牌子，金色的包装纸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她抬头，撞进邢南景的目光里。他没穿平时的衬衫，而是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外套，领口微敞，看起来比平时温和些。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快吃”，指尖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带着点安抚的温度。
言思愣了愣，接过巧克力，指尖碰到他的手心，才发现他的手有点凉。
她剥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散开，像一股暖流，慢慢缓解了胃里的空荡感。
她抬头想对邢南景说声“谢谢”，却听到身后传来温澄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南景，你还记着带巧克力啊？以前高中考试前，你总说吃甜的能缓解紧张，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言思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门口——温澄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应该是来给监考老师送材料的。
她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邢南景递巧克力的手上，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刻意，“我刚才在楼下碰到监考老师，说缺份签到表，特意送上来。没想到这么巧，言思也在这儿考试啊？是不是太紧张了？南景，你这巧克力要是有多的，能不能也给我一块？我刚才跑上来，有点低血糖。”
邢南景没看她，只是目光落在言思苍白的脸上，语气平淡：“只剩这一块了。你要是不舒服，楼下便利店有卖，我让学生帮你买。”
温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不用了，我就是随口说说。那你们忙，我先下去了，免得影响大家考试。”
她说着，特意看了言思一眼，才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慢了些，像是故意留时间让考场里的人注意到刚才的对话。
言思攥着巧克力的包装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她低头继续做题，可刚才温澄的话总在耳边转——原来邢南景带巧克力，是因为高中时的习惯，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刚才心里那点莫名的暖意，好像瞬间凉了下去。
交卷后，言思刚走出考场，就觉得头晕得更厉害，脚步也有些虚浮。
邢南景跟在她身后，看到她晃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还是不舒服？我送你去医务室。”
他的手心很稳，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力量。
言思想拒绝，说“我自己去就好”，可话到嘴边，却被一阵更强烈的眩晕压了回去。
她点点头，任由邢南景扶着她，慢慢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
医务室的走廊很安静，只有消毒水的味道飘在空气里。
护士给言思测了血糖，说“有点低，先躺着休息会儿，喝点糖水就好了”，然后转身去拿葡萄糖。
邢南景扶着言思躺在病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又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到一半，让阳光刚好落在她的脸上，却不刺眼。
“下次考试前记得吃点东西，别再空腹了。”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声音很轻，“我刚才在考场外看到你，脸色就不好，还以为你能撑到交卷。”
言思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想说“谢谢”，却又想起温澄刚才的话，最终只是小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拿着一杯葡萄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是周子扬。
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水杯，看到病床上的言思和床边的邢南景，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对护士说：“王护士，我来拿我朋友的药，他昨天打篮球崴了脚。”
护士点点头，转身去药柜拿药。周子扬的目光扫过言思苍白的脸，又落在邢南景放在床边的手，没多问，只是对言思笑了笑：“你也不舒服？没事吧？”
“没事，就是低血糖，”言思勉强笑了笑，“你朋友怎么样了？”
“没大事，就是崴了脚，得养几天，”周子扬说着，接过护士递来的药，“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让他赶紧吃药。”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时，特意把手里的透明水杯递给护士：“王护士，这杯葡萄糖您给刚才那位同学吧，她低血糖，多喝点能好得快些。”说完，没等护士回应，就快步走出了医务室。
护士愣了愣，把水杯递给言思：“这同学还挺细心，特意去便利店买的葡萄糖，说怕你糖水不够喝。”
言思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
她知道周子扬是故意的，他看到邢南景在这儿，没多说一句话，却悄悄给她买了葡萄糖。
她看着水杯里透明的液体，想起高中时他偷偷放在她抽屉里的牛奶，眼眶有点发热。
邢南景看着那杯葡萄糖，又想起刚才周子扬离开时的眼神，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却没说什么，只是对言思说：“快喝了吧，喝完能舒服点。”
言思点点头，慢慢喝着葡萄糖，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点微甜的味道，头晕的症状渐渐缓解。
喝完后，她靠在枕头上，看着邢南景，终于还是说了句：“谢谢邢老师，刚才的巧克力，还有送我来医务室。”
“不用谢，”邢南景摇摇头，站起身，“你再休息会儿，等好点了，我送你回宿舍。”
大概过了半小时，言思觉得精神好了些，从病床上坐起来。
邢南景帮她拿过放在旁边的帆布包，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外套上带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而是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薰的味道，很淡，却让人安心。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他说着，自然地帮她拉了拉衣领，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她。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梧桐道上，叶子已经黄了大半，风一吹，就有叶子落在他们身上。
邢南景走得很慢，配合着言思的脚步，偶尔会指给她看路边的流浪猫：“那只橘猫，每天早上都会在图书馆门口等学生喂它。”
言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只橘色的小猫，正蜷缩在梧桐树下晒太阳。
她笑了笑，刚想说“好可爱”，邢南景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难得的坦诚，没有平时的疏离，也没有刻意的克制。
“言思，”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知道我很矛盾。有时候想靠近你，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在意，不是老师对学生的那种；可有时候又怕伤害你，怕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怕温澄的纠缠，会让你受委屈。我……”
他的话没说完，言思的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她不是委屈，而是觉得心里的那些不确定，那些莫名的心动，好像终于有了回应。
她看着邢南景眼底的挣扎，想告诉他“我也是”，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打断了她的话。
她拿出手机，看到是周子扬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在医务室，没事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的宿管阿姨那里放了袋红糖姜茶，记得回去拿。”
短短一句话，像一盆温水，浇在她发烫的心上。
她攥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没回消息，只是抬头看向邢南景。
邢南景也看到了屏幕上“周子扬”三个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问什么，只是放慢脚步，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走吧，快到宿舍楼下了，别让风把你吹感冒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再说话，可梧桐道上的气氛却比刚才更暖了些。
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邢南景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妈”的名字。
他接起电话，语气还带着点刚才的温和，可听了几句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他说完，挂了电话，对言思说，“我有点急事，得先回家。你回去后记得喝周子扬给你的红糖姜茶，别再低血糖了。有事的话，一定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他的语气很急切，眼神里带着点担心，却没说是什么事。言思点点头：“你路上小心，别开太快。”
邢南景嗯了一声，转身快步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言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安。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影里，温澄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杯壁上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像是在等邢南景。
看到邢南景转身离开，温澄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假装是路过，慢慢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可脚步却时不时回头，看向邢南景离开的方向。
言思心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温澄刚才应该一直在跟着他们，只是没敢靠近。
她摇摇头，压下心里的疑惑，转身朝着宿管阿姨的值班室走去。
“是言思同学吧？”宿管阿姨看到她，笑着递过一个棕色的纸袋子，“刚才有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送过来的，说给你的红糖姜茶，还特意叮嘱我，让你回去用热水泡着喝，别喝凉的。”
言思接过纸袋子，指尖碰到里面的姜茶罐，还带着点温热。
她打开袋子，看到里面除了一罐红糖姜茶，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周子扬熟悉的蓝黑色字迹：“红糖是暖性的，比糖水更养人，以后别再空腹考试了，低血糖犯了太难受。”
字迹和高中时他借她的数学笔记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的位置都没变。
言思看着便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既有温暖，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她刚才在医务室，还在为邢南景的坦诚心动，却忘了周子扬一直都在默默照顾她。
她拿着纸袋子，慢慢朝着宿舍楼走去。刚走到楼梯口，手机突然响了，是微信的好友申请提示。
她点开一看，申请人是“温澄”，备注写着：“邢南景高中同学，有件关于他的事想跟你说，挺重要的，希望你能通过。”
言思看着备注，心里咯噔一下——温澄找她，会说什么？是关于邢南景刚才匆忙回家的事，还是关于下周末的聚会？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同意”——她想知道，温澄到底想做什么。
而另一边，邢南景正开着车往家赶，车载导航里的语音提示着前方路况。
他的脸色还很沉，刚才母亲在电话里说“张宇的爸妈来了，在家里等着，说要跟你谈谈高中时的谣言的事”，让他心里瞬间绷紧——张宇的父母突然来，肯定没好事，说不定还会牵扯到言思。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温澄发来的消息：“南景，我刚才听我妈说，张宇爸妈这次来，好像是为了‘高中谣言’的事，他们可能想找你讨个说法，还提到了言思。你别跟他们硬碰硬，我已经让我妈帮你打听着他们的想法了，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邢南景看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浮了半天，却没回。
他知道温澄是故意的——她明明刚才就在宿舍楼下，看到他匆忙离开，却还要用这种方式，让他觉得她在帮他。
可他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他只担心张宇的父母会对言思不利，担心那些过去的谣言，会再次伤害到她。
他踩下油门，加快车速，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梧桐叶飞快地向后退，像那些想抓住却抓不住的过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言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不管是过去的谣言，还是现在的麻烦。
而女生宿舍里，言思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里温澄的微信头像，心里既紧张又不安。
她不知道温澄会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邢南景回家后会遇到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红糖姜茶，拆开包装，用热水泡了一杯。温热的姜茶滑过喉咙，带着点微辣的甜，暖得她心里发疼。
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默默想着：邢南景，你一定要没事；周子扬，谢谢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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