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带着初秋的暖意，洒在老旧小区的梧桐树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邢南景提着两盒包装精致的茶叶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李老师家的窗帘还是高中时的蓝色格子款，只是窗边的盆栽换了新的，是几株长势旺盛的绿萝。
他昨天特意跟温澄说清楚，“我自己去看老师，不用你陪”，可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到温澄站在树荫下，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有机水果”字样的果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南景，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在这儿等你一起上去，老师肯定很高兴我们一起看他。”
邢南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没什么温度：“我说了，我自己来就行。”
他不想再跟温澄有任何让外人误会的交集，尤其是在经历了图书馆的事情后，他怕言思再看到什么，会离他更远。
他绕开温澄，刚想往单元楼里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对面路口走来两个人——
言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
她身边的周子扬则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好像装着糕点，两人并肩走着，偶尔低声说句话，样子很默契。
邢南景的脚步顿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言思。
温澄也看到了他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算计，随即快步走到邢南景身边，趁他没反应过来，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动作很快，手指攥得很紧，像是故意要让言思看清。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言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言思也来啦？真巧，我和南景刚还说，好久没见李老师了，想跟老师聊聊高中时候的事呢。”
言思的目光落在温澄挽着邢南景胳膊的手上，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她想起图书馆里那两个女生的议论，想起食堂里温澄给邢南景夹菜的样子，那些画面在脑海里交织，让她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
她低下头，避开邢南景的目光，声音轻轻的：“温学姐好，周学长，我们上去吧，别让老师等急了。”说完，她就率先往单元楼走，连看都没看邢南景一眼。
邢南景察觉到言思的疏离，心里一紧，立刻用力甩开了温澄的手。
他的动作有些急，温澄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你干什么？”
温澄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言思都看到了，你现在甩开我，不是更让她误会吗？”
“误会也是你造成的。”邢南景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温澄，我再说最后一次，别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他说完，就想追上去跟言思解释，可这时，三楼传来李老师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爽朗：“南景、温澄、言思、子扬，你们都到啦？快上来！”
声音从楼梯间传下来，打断了邢南景的脚步。
他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急切，跟着周子扬一起往楼上走。
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暗，他看着前面言思的背影，她的脚步走得很快，像是在刻意避开他，这让他心里的烦躁更甚。
李老师家的门敞开着，客厅里摆着一张老旧的木质沙发，茶几上放着刚泡好的菊花茶。
看到他们进来，李老师连忙起身招呼：“快坐快坐，我昨天还跟我爱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们几个，没想到今天一下子来了四个，真是太高兴了！”
言思在沙发的角落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周子扬则把手里的糕点放在茶几上，笑着说：“老师，这是我妈做的桂花糕，您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
“好好好，你妈妈的手艺我可记得呢！”李老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然后转身从书房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来，你们看看这个，我昨天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都是你们高中时候的照片。”
相册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班级合影。
李老师指着照片上的言思，笑着说：“那时候言思还是个小丫头，总跟在南景后面问问题，不管是数学题还是物理题，只要南景在，你就追着不放。现在是不是还这样？遇到不懂的，还找南景请教？”
言思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摇头，声音比刚才更轻了：“没有，邢老师现在很忙，我很少麻烦他了，有不懂的问题，我一般会找同学或者看参考书。”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相册的封面上，不敢去看邢南景的眼睛——她怕看到他眼里的“认同”，怕他觉得她的“不麻烦”是件好事。
周子扬适时地接过话茬，语气自然：“老师，您放心，言思现在可努力了，法考复习得特别认真，我还帮她找了很多历年真题和解析资料，她都快把那些资料翻烂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言思，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是在为她骄傲。
邢南景坐在旁边，看着周子扬和言思的互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言思复习情况的人——他知道她哪部分知识点薄弱，知道她喜欢用哪种笔记方式，甚至特意帮她整理了刑法分则的重点。
可现在他才发现，周子扬比他更贴近言思的生活，比他更了解她的近况。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靠近言思的理由。
以前他还能以“老师”的身份，关心她的学习，帮她解答问题。
可现在，言思不再找他请教，周子扬又能帮她处理好所有事情，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邢南景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菊花茶。
茶水有些凉了，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言思低头翻相册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心里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也帮你整理了法考资料”，比如“你要是有不懂的，还是可以找我”，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怕言思会拒绝，怕听到她说“不用麻烦您了”。
温澄坐在另一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李老师：“老师，您尝尝这个，子扬妈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对了，老师，我上次跟您说的事，您还记得吗？我想考法学院的博士，以后跟南景一起在学校工作，您觉得怎么样？”
她故意提起这件事，就是想让言思知道，她和邢南景才是“一路人”，他们有共同的工作，有共同的未来，而言思不过是邢南景的学生，迟早会离开。
李老师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笑着点头：“好啊！你和南景都是好孩子，要是能一起在学校工作，互相有个照应，我也替你们高兴。”
言思翻相册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翻，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温澄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连翻相册的兴趣都没有了。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高中时候的事，李老师还说起邢南景当年为了帮言思补数学，放弃了周末的休息时间，言思听着，脸颊更烫了，只能假装喝水掩饰。
周子扬看她有些不自在，便主动提议：“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您好好休息，下次我们再来看您。”
李老师点点头，送他们到门口，还特意拉着言思的手叮嘱：“言思啊，法考要是有压力，就跟南景说说，他以前就很会帮你疏导情绪，别自己憋着。”
言思笑着点头，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就跟着周子扬一起下楼了。
邢南景和温澄跟在后面，走到楼梯间时，温澄故意放慢脚步，凑到邢南景身边，压低声音说：“南景，你看言思和子扬多般配啊，子扬对言思多好，什么都替她想到了，你就别再惦记了，你们本来就不合适。”
邢南景没说话，只是目光紧紧追着前面言思的背影，心里的烦躁和急切越来越强烈。
他知道温澄是在故意挑拨，可看到言思和周子扬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意——
他怕言思真的会被周子扬打动，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
走到楼下时，言思和周子扬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邢南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去跟言思说句话，哪怕只是问问她“复习有没有遇到困难”。
而言思刚好在这时回头，想跟李老师家的方向再道别一下。
她的目光正好落在加快脚步的邢南景身上，也看到就在他身前速度更快的温澄。
她以为邢南景是想追上温澄，想跟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心里的疏离感又重了一层。
她立刻收回目光，对周子扬说：“周学长，我们快走吧，我下午还想再刷一套真题。”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往小区外走。
周子扬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回头看了眼邢南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你又让她误会了”。然后他才快步跟上言思的脚步。
邢南景看到言思加快的脚步，还有她回头时眼底的“冷漠”，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看着言思和周子扬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口，才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温澄这才停下脚步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言思根本就不在意你，她跟子扬在一起才开心。”
邢南景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冰：“温澄，从现在开始，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提起言思。”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小区，留下温澄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言思和周子扬走到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周子扬看着她一直低头盯着地面，忍不住问：“刚才在老师家，你是不是又误会邢教授了？”
言思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迷茫：“我没有误会，温学姐和他本来就很般配，他们都是老师，以后还能一起工作，而我只是他的学生，考完法考，我们就没什么交集了。”
“你真的这么想？”周子扬看着她的眼睛，“你就没觉得，邢教授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他刚才甩开温学姐的手，那么用力，明显就是不想让你误会。”
言思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邢南景甩开温澄手的画面，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也许他只是不想让老师看到我们闹僵，毕竟温学姐是老师看着长大的。”她不敢再往深处想，怕自己又会陷入期待，最后再失望。
公交车来了，言思率先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向后倒退，像她和邢南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邢南景的聊天框，看着那条一直没回复的“食堂人多，下次可以提前说，我帮你占座”，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页面。
也许，保持距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她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那股积压已久的失落却越来越满，连心都是苦涩的。
而邢南景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拿出之前帮言思整理的法考资料，厚厚的一摞，里面还有他手写的笔记和重点标注。
他看着那些资料，心里一阵难受——他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言思，可现在，他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言思的聊天框，编辑了很长一段话，从图书馆的谣言说到食堂的误会，再说到今天温澄的刻意挑拨，想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
可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他又删掉了——他怕言思不想看，怕她觉得他是在找借口。
最后，他只编辑了一句“法考加油，有困难可以找我”，检查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按了发送键。
然后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她的回复，又害怕看到她的拒绝。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直到天黑，也没有收到言思的回复。
邢南景看着漆黑的屏幕，心里像空了一块，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言思相信，他对她的在意，从来都不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那么简单。
从来都不是。
从一开始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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