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漫过大学礼堂的红砖墙,把门口“毕业典礼彩排”的横幅吹得轻轻晃动。
言思穿着一身学士服站在后台,白色的衬衣领口别着银色校徽,黑色的学士帽垂着深蓝色流苏,垂在肩侧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她手里攥着发言稿,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
稿子上的每一句话都被她标上了停顿符号,甚至连哪里该抬头微笑、哪里该加重语气都做了备注——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她不想出任何差错。
后台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让她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紧张了,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又在背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言思回头,看到周子扬手里拿着一瓶温水,快步走了过来。
他今天也穿着学士服,身姿挺拔,深蓝色流苏衬得他肤色更白,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她早上忘带的发言稿备份。
“刚才在礼堂门口看到你的发言稿落在长椅上,就帮你拿过来了。”
周子扬把温水和发言稿递给她,视线落在她攥得发皱的稿子上,笑着说,“别紧张,你上次在刑法学术沙龙上的发言多好啊,逻辑清晰,案例分析也到位,连教授们都夸你。这次就是对着熟悉的老师和同学,肯定没问题。”
他说着,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学士帽的流苏——刚才风吹得流苏歪到了脸颊旁,挡住了她的视线。
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尖,言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颊微微发烫。周子扬的动作一顿,很快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我在台下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看着你,要是忘词了,我就给你打手势提示,加油。”
言思接过温水,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心里的紧张像是被温水慢慢融化了些。她点点头,小声说:“谢谢你,周子扬。”
从法考结束到现在,周子扬几乎每天都陪着她——帮她修改毕业论文,陪她准备答辩,现在又来陪她彩排毕业典礼发言,他的存在,像一道稳定的光,让她觉得安心。
后台的广播突然响起:“请学生代表言思做好准备,五分钟后上台发言。”
言思深吸一口气,把发言稿叠好放进学士服的口袋里,拿起温水喝了一口。周子扬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去吧,我在台下等你。”
走上舞台的那一刻,刺眼的灯光让言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她站在话筒前,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周子扬,他坐在第三排中间,对着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神里满是信任。
言思定了定神,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地响起:“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一开始的紧张渐渐消散,她按照稿子上的备注,从容地说着每一句话,从大一刚入学的迷茫,到法考复习时的坚持,再到对未来的期许,每一个字都饱含真情。
台下很安静,只有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礼堂。
她看到导师对着她点头微笑,看到同学们认真倾听的样子,也看到了……礼堂最后一排的邢南景。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没有穿学士服,手里攥着一瓶温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欣慰,有失落,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复杂。
言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说话的节奏差点乱了,她赶紧移开目光,继续往下说,可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最后一排。
终于,发言稿念到了最后一段。言思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感谢母校的培养,感谢老师的教导,也感谢身边每一个人的陪伴。愿我们此去前程似锦,再相逢依旧如故。谢谢大家!”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言思对着台下鞠躬,然后转身往后台走。下台时,她光顾着看台下的周子扬,没注意到最后一级台阶比前面的高了些,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
熟悉的声音响起,言思只觉得腰间一暖,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她抬头,看到周子扬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担心:“没事吧?有没有崴到脚?”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踩空了。”言思站稳身子,脸颊发烫,小声说“谢谢”。
刚才摔倒的瞬间,她下意识地以为扶住她的会是邢南景——毕竟高中时,她每次在楼梯上差点摔倒,都是他扶住她的。
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是周子扬。
礼堂最后一排,邢南景手里的温水差点掉在地上。他刚才看到言思踩空时,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可脚步刚迈出去,就看到周子扬先一步扶住了她。
他看着言思对周子扬露出安心的笑容,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想起高中时,言思在操场跑步崴脚,是他背着她去医务室;
她在教室做不出数学题,是他陪她熬夜讲解;
她考试紧张,是他给她递温水,告诉她“别慌,你可以的”。
可现在,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有了周子扬在身边——周子扬会陪她复习,会帮她准备发言稿,会在她摔倒时第一时间扶住她,会让她露出那样安心的笑容。
他好像真的“多余”了。
邢南景默默把温水放进西装内袋里,转身往礼堂外走。
他没有看到,言思站稳后,下意识地往礼堂最后一排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离开的背影。
她的眼神暗了暗,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在看什么?”周子扬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只看到空荡荡的最后一排,“是不是在找老师?刚才我好像看到邢教授也来了。”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言思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温水,“我们去还学士服吧,听说下午还要用。”
周子扬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发言稿,和她一起往礼堂外走。
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周子扬看着身边的言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毕业典礼那天,我爸妈也来学校,他们听说我有个很优秀的同学,想跟你认识一下,一起吃个饭,你方便吗?”
言思愣了一下,没想到周子扬会突然提起他的父母。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这段时间周子扬的照顾,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啊,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点紧张,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很拘谨啊?”
“不会的,我爸妈人很随和,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周子扬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到时候我提前跟他们说,让他们别给你压力。”
言思“嗯”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周子扬的心意,也明白和他父母吃饭意味着什么,可她的心里,却总有一个角落,装着邢南景的影子——
那个在礼堂最后一排看着她的身影,那个送她真题解析的身影,那个在操场边阴影里看着她的身影,这些都让她没办法彻底放下。
而此刻的教学楼门口,邢南景正靠在墙上,手里攥着那瓶没送出去的温水。
温水的温度渐渐消失,变得和他的手一样凉。
他看着言思和周子扬并肩走远的背影,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那么般配,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他淹没。
他想起刚才在礼堂里,言思看向他的眼神,里面似乎有期待,有疑惑,可他却因为“多余”的想法,转身离开了。
他错过了又一次靠近她的机会,错过了跟她解释的机会,也错过了……告诉她自己心意的机会。
邢南景拿出手机,点开和言思的聊天框。上次发送的“群里的话别当真,我会处理的”还停留在屏幕上,下面依旧没有回复。
他犹豫了很久,编辑了一条消息:“刚才在礼堂看到你发言了,说得很好,没有紧张。”
检查了一遍,又删掉了——他怕这条消息会打扰到她,怕她觉得他还在“纠缠”,怕她回复“谢谢邢教授”,把他彻底推到“老师”的位置上。
最后,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拿出那瓶温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他转身往办公楼的方向走,栀子花的香味飘过来,却让他觉得眼睛发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机会,再对言思说一句“别慌,我在”。
言思和周子扬走到学士服归还处时,正好遇到了林晓。
她手里拿着一件学士服,看到言思,笑着跑过来:“思思!你刚才的发言也太感人了吧!我都快哭了!对了,毕业典礼那天,我们一起拍照好不好?我要把我们四年的回忆都拍下来!”
“好啊,到时候我们找个好看的背景,多拍几张。”言思笑着说,心里的复杂情绪渐渐淡了些。
林晓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大学四年的点点滴滴——和林晓一起在宿舍熬夜复习,一起在食堂抢饭,一起在操场跑步,这些“没有邢南景”的生活碎片,充满了烟火气,也让她觉得,即使没有爱情,她的大学生活也很充实,很美好。
归还完学士服,周子扬送言思回宿舍。走到宿舍楼下时,言思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却什么也没看到——邢南景已经离开了,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像是刚才那道目光从未出现过。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宿舍楼里走。或许,她真的该放下了——放下对邢南景的期待,放下那些误会,好好接受周子扬的好,好好走向未来。
虽然心里的那点失落,却像扎在心底的小刺,轻轻一碰,还是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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