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十二个祭品，可他们现在队伍里总共都只有十二个人。
这棵树后躲了冉舟和瘦高个两个人，其他人分散开躲在附近。
守门人不知是嗅到生人的气味，还是朝着既定方向前进，逐渐朝这边走来，腰间锁链哗哗作响。
祭司抓着矮子，“他会怎么对我们？”
矮子没说话，但眼神暴露了他的恐惧。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会死啊！
一群人便在树林里，隔着高大树木，和守门人玩老鹰捉小鸡。
好不容易等守门人远去，队伍重新聚集，女巫却突然提出质疑：“守门人，能代表古神吗？是不是还有别的……”
矮子摆手：“放心吧，古神现在虽然算是醒着，但祂从来没有从深处出现过。”
一个和古神相处不过百年的家族，如何敢保证从来没有？
想到任务目标的提示，冉舟打起了十二分注意，时刻警戒所有方向。
因此，周围再一次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时，他立刻反应过来。
“嘘。”
他对众人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躲在树后，靠着树干侧耳倾听。
明明是白日，周围却迅速变得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五感也变得迟钝，仿佛在黑暗中什么都失去了，随后是漫长的孤寂。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可名状的压力却笼罩在所有人头上，让人不自觉抬头看去。
“咚咚、咚咚。”
外部的感知消失后，身体内部的声响便清晰可闻。冉舟甚至担心这种声音会引起古神的注意。
他按着心脏，想要把这种声音压下去。
说起来，祂既然被称为古神，只是不让祂看见，就能逃过一劫吗？还是只是因为直面祂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恐怕矮子等人也不知道答案。
忽然他听见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呼唤，声音比嗡鸣大不了多少。
“鲁尼索亚……查卜拉西……”
语气就像母亲的呢喃一样温柔，让疲惫的人想在地上睡一觉。
那声音出现后不久，黑暗结束，所有人都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表情，矮子跪倒在地，连连向天求饶。
祭司面色铁青，有些作呕，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在他身前，瘦高个被挖出双眼、割掉鼻子、砍掉四肢，嘴里塞满泥巴，七窍流血。躺在地上，半个身体埋在地下。周围的泥土像有生命一样，吮吸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
队伍里最默默无闻的中年男玩家，文建辉，是个法医，不顾场面多么可怕，在瘦高个身边蹲下身，捡来树枝伸向他的嘴巴，看样子是要检查他还能不能说话。
刚把树枝伸进去，他眉头一皱，一番挖掘后，他从瘦高个嘴里掏出半个明显是被强行塞进去的灰白雕像。
之所以说是掏出半个，是因为雕像的底座太大，完全无法操纵树枝从他嘴里拔出来。
冉舟走过去，和他确认了这是第一座寺庙里的灰白雕像的袖珍版。
矮子笑容勉强，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凝重，嘟囔道：“咱们古神……还挺喜欢制造石墩子的。”
文建辉盯着瘦高个嘴里伸出来那半截“石墩子”，庆幸自己刚才没直接上手。
看过恐怖小说或者玩过恐怖游戏的人都知道，文本里反复提到的事物，往往都很不妙。放在这个副本里，这灰白虫子雕像至少是个邪物。
冉舟看向天空。
等其他人干呕的干呕、该吐的吐完，他把视线转向远处。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说话声？”
余心馨没好气道：“谁敢在那时候说话？”
难道是幻听？
他撇了一眼SAN值，现在降到了71。应该还不到会产生幻听的程度。
祭司喘了口气，说：“我也听到了。”
女巫说：“是不是因为你们离瘦高个比较近？”
谁知道呢。
冉舟只要确定那个声音是否真实存在。
“继续前进吧。”管长鸿说。
“我们不能回庙宇吗？”
“回去之后你能干什么？等死吗？”祭司冷哼一声，“大家都很害怕，可你不能因为害怕就逃避现实，让自己白白送了性命。”
“尽可能去冒险，挖掘线索，让更多人活下去，这才是应对副本的最好方法。”
他语气中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
冉舟望着白茫茫的山林，远处像有一只空洞的嘴，大张着，时刻准备将所有人吞入。
矮子埋葬了瘦高个的尸体，兔死狐悲，一路上都哭丧着张脸。
也有其他人露出异样的眼光，但玩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普遍比正常人要强，于是片刻后，队伍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冉舟从这件事后减少了说话次数。
惨死了一个人，最大的问题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其他人会对这件事怎么看。
队伍里，说不定会有人起别的心思。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种因同伴关系隐隐破裂带来的不信任感，真是糟透了。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众人停下来休息，余心馨再一次在附近的树干上制造踪迹。
她刚用匕首在树皮上划下刻痕，正准备点火，手指忽然顿住了。
这次刻痕比较深，树干内部传来明显的嗡嗡声，她凑近树干确认，随即猛然退开一步，轻微又急促地吸气，脸色变得苍白。
众人警惕起来。
管长鸿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虫子。”余心馨声音发颤，神色惊恐，指着刚刚刻下痕迹的树干，“这棵树里面有那种灰白色的虫子。”
冉舟立刻过去检查。
潮湿、绵软而古老的树皮中间，因刀刻痕迹露出一个洞，洞内并非黑色的蚁壤或棕黄的树皮，而是一块灰白色。正当他凝视那肉虫子时，灰白色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
祭司紧捏拳头，眉头紧锁。
“刚才，是不是幻觉？”
文建辉用树枝刮下一些样本，仔细观察后摇了摇头：“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树里有虫子爬过的痕迹。”他脸色凝重，自言自语，“果然，那既是虫子，又是雕像的一部分。”
“那么第一座庙宇的雕像，会不会也是由虫子……”构成的？
冉舟话说到一半，矮子突然的爆发打断了他：“整片山林都是祂的一部分，祂知道我们在这里！出不去了……”
这话让所有人的脊背都窜上一股寒意。
如果整片森林都是活着的，是古神意志的延伸，那他们所谓的躲藏和标记，岂不是游戏开出的玩笑？
“我们最后都会死，我们会成为古神的羔羊……”
“闭嘴！”管长鸿听不下去了，用巴掌制止了矮子的崩溃，“慌有什么用？站起来继续走，先离开这里！”
队伍再次沉默地前进，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周围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枝桠暗中窥伺，脚下柔软的泥土或许藏着正在蠕动的虫子。风打树尖穿过，树叶摩挲，犹如古神低语，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到了。”崔侠停住脚步。
视线中，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露出一个巨大、扭曲的轮廓，像曾经很庞大、但已经坍塌的建筑。
冉舟拿出了枪，眼神扫过所有人的脸。麻木、释然、紧张，一张脸上的神情竟然可以出现多种解读。
每个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
他正确认队伍里有没有混进来那只伥鬼，也巧，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进入他的视线。
那个叫付美玲的女玩家。同样不太喜欢说话，而且很容易紧张。
冉舟指着她们：“你们两个，报暗号。”
两个付美玲同时惊觉身边有人伪造成自己的模样，各种反应都十分真实，随后一人略作思考，报出正确的暗号，另一人却结结巴巴，根本不记得暗号。
“呵呵。”
那笑声不知道是从两人中的谁口中发出来的，就像在嘲笑其他人的无能。
冉舟狠心地对准朝答出正确暗号的“付美玲”的额头开出一枪。
设置密码时他就和祭司讨论过，正常人不太可能听一两次记住这个密码，反而是具有模仿能力的怪物可以完美复述出来。
那个“付美玲”受了一枪，嘴巴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咧开，直至耳根，口腔深处不是粉色的舌头，而是一团蠕动的、灰白色的虫子。
注意到这诡异一幕的瞬间，冉舟厉声道：“付美玲，躲开！”
付美玲反应极快，虽然不明所以，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向侧面避让。
它们发出刺耳的嗡鸣，猛地扑向付美玲刚才站立的位置！
祭司立即上前将人护住，喊道：“画地为牢！”
金色的光芒阻隔了虫子的攻击。
电光火石间，冉舟枪口下调，扣动扳机，射向那怪物的腿部。子弹穿透“付美玲”的小腿，没有流血，反而更多涌出的灰白虫子。
“我来！”
崔侠怒气大涨，想要冲上来帮大家解决难题，被女巫伸手拦住。
“它的身体很明显是由虫子构成的，你越砍，虫子掉得越多。”
虫子怪物一个踉跄，发出的嗡鸣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它舍弃了原来的目标，猛地扭头看向冉舟，那双属于付美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只剩一片混沌的灰白。
“我来修改规则，你们解决它！要快，被修改的规则维持不了多久！”
管长鸿嘶喊着，手中握住了一支羽毛笔，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安的光芒，随着颤抖的笔记在半空中显现，怪物的动作明显滞涩了一瞬。
女巫洒出一把不知名的粉末，粉末接触到怪物身体表面蠕动的虫群，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余心馨手掌中火势大增，以火为刃，削下怪物一大片“皮肉”，空气里瞬间传来烧焦羽毛的气味，但很快，恶心的臭味占据上风。
众人合力之下，怪物没有强硬抵抗，化作一地灰白虫群，瞬间钻进地下。
为了确保安全，余心馨用火将其彻底焚烧。
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
还没等他们喘过气，一阵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混合着锁链拖地的“哗啦”声，如同丧钟般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响起。
他腰腹间的头颅，带着饱含恶意的笑容。
“守门人回来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矮子，蹲在地上绝望地抱头，“他已经看到我们了。”
“进庙！”管长鸿当机立断，一脚踹开那扇半塌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
众人涌入这座庙宇。
这里比其他两座更破败腐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同样矗立在中央的灰白色雕像却别无二致，甚至更加“新鲜”，仿佛受到更好的滋养。
随着有人进入庙内，这座雕像的虫形特征更加明显，体表布满荔枝状的复眼，似乎在微微转动，注视着闯入者。
四周墙壁上有许多孔洞，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哗啦。”
铁链摩擦声和脚步声在庙门外停下，守门人堵在门口，腹部的眼睛扫视着庙内，咧开嘴角，没有立刻进来。
“它不敢进来？”余心馨抱着侥幸心理低声说。
冉舟的心却沉了下去，缓缓摇头，枪口死死对准门口：“不，他在笑，它是在……等待。”
话音刚落，庙宇内部墙壁孔洞中的窸窣声陡然变大，变得密集而疯狂。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无数灰白色的虫子如同潮水般从四面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的缝隙里涌了出来，中间的雕像则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开始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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