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厅的中央空调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周于念站在演讲台阴影里，左手拇指指腹反复摩挲着激光笔开关。台下三百名心理医生正在传阅她关于"艺术型人格与妄想症关联性"的论文，没有人注意到她垂落的右手正在白大褂口袋里碾碎抗焦虑药片。
"真正的艺术家都是潜在的精神病患。"她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梵高《星月夜》的局部解析图，"就像这幅画里扭曲的星云，实际是颞叶癫痫导致的光晕幻觉......"
"放屁！"
颜料罐砸碎玻璃的脆响撕裂了学术报告厅的肃穆。周于念看着那道彩虹般的身影撞开保安冲上讲台，沾满靛蓝色油彩的手指正指着自己的鼻尖。
"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吸血鬼！"故笙迟甩开保安的钳制，赤脚踩在满地玻璃渣上，"把艺术家的痛苦当解剖标本很有趣吗？"
周于念的拇指指腹突然停止摩挲。她看见故笙迟脖子上有道新月形疤痕，被钴蓝色颜料刻意遮盖，随着吞咽动作在锁骨处若隐若现——和记忆里那个暴雨夜被碎玻璃划伤的弧度完全吻合。
"这位小姐需要镇静剂。"她平静地按下紧急呼叫铃，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指正微微痉挛。故笙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沾着松节油的手指在皮肤上画出螺旋纹路。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故笙迟凑近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里带着苦艾酒的味道，"我能看见你眼里的漩涡，医生。"
五个保安冲进来时，周于念正盯着自己手腕上未干的颜料。那些靛蓝色螺旋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像极了《星月夜》里的星云图案。
"送她去青山疗养院。"她摘下被颜料溅污的细黑框眼镜，"我亲自负责这个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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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疗养院·特殊观察室**
故笙迟的指甲抠进墙面软包，在米白色皮革上留下月牙状凹痕。她数着通风口栅栏的金属条，第十二次摸向脖子时，听见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三轻一重，带着刻意压低的鞋跟回响。
"晚上好，故小姐。"周于念推着银色治疗车进来，车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听说你把401病房的墙画成了《向日葵》？"
故笙迟的指尖还沾着铬黄色涂料："你们应该感谢我，那面墙比梵高真迹还值钱。"她突然抓起正红色指甲油泼向周于念，"特别是沾上人血的时候！"
周于念侧身避开，液体在墙上炸开成心脏形状。她从容地拾起滚落脚边的祖母绿瓶："CND午夜蓝，和你脖子上的颜料很配。"
故笙迟的右手猛地捂住颈间疤痕。
"别紧张。"周于念旋开瓶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作为主治医生，我需要采集患者体征样本。"冰凉的刷头划过甲面，在无名指画下漩涡图案，"比如通过指甲油成分分析心理状态。"
故笙迟正要抽回手，突然发现对方小指戴着枚蓝宝石尾戒。宝石切割面折射出的光斑在墙面游移，最终停在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上。
"这是院长父亲送你的玩具？"她故意提高音量，"就像你论文里那些任人摆布的'艺术型病患'？"
周于念的拇指指腹重重擦过她掌心："好孩子不该偷看医生档案。"第二笔指甲油画出缠绕的藤蔓，"不过你确实比那些只会流口水的实验品有趣。"
治疗车突然被撞翻，各色玻璃瓶在地面绽放成霓虹水洼。故笙迟将周于念按在观察镜上，沾满指甲油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你们到底在给病人注射什么？为什么走廊尽头的病房每晚都有惨叫声？"
周于念的后脑勺在镜面磕出蛛网状裂痕。她望着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突然轻笑出声："你脖子上这道疤，是被教堂彩窗划伤的吧？"指尖抚过那道新月，"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有人拉着你逃向玫瑰花窗......"
警报声骤然炸响，故笙迟感觉后颈被注入冰凉的液体。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周于念捡起那瓶午夜蓝指甲油，在自己昏迷的手背画下蓝知更鸟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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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医院档案室**
周于念的钢笔尖悬在"偏执型精神分裂"的诊断书上，笔杆上还沾着干涸的祖母绿指甲油。加密电脑屏幕亮着蓝光，显示着故笙迟的脑部扫描图——海马体处有团核桃大小的阴影，和她自己三年前的病历影像完全重合。
"您又违规调用实验数据了。"副院长郑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令尊的'星海计划'需要绝对纯洁的样本。"
钢笔尖戳破纸张，周于念转头时已换上完美微笑："只是确认下新玩具的保质期。"她指着屏幕上的阴影，"这种程度的脑损伤，应该撑不过三期治疗吧？"
窗外传来乌鸦的嘶鸣，惊飞了停在蓝知更鸟标本上的凤尾蝶。周于念望着标本玻璃珠般的眼睛，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浑身湿透的小女孩，也是这样攥着碎玻璃说："等知更鸟回来，我们就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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