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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那行力透墙面的“医嘱”和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像一排沉默的炮口,直指这个充满谎言和痛苦的牢笼。故笙迟盯着它们,直到水痕在空调的冷风下彻底干涸,只留下几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如同她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被强行压成了冰冷的余烬。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心紧贴着粗糙的涂料,仿佛能从这死物中汲取一丝对抗的力量。枕头底下,星空蓝包装纸上那个蜷缩小人的轮廓,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指尖,也烫着她的神经。周于念昨晚的痛苦挣扎,那个陌生李医生公事公办的冷漠,还有这粒诡异的SYN-02蓝色药丸……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她被困在这里,而唯一可能拥有钥匙(或者同样被困在更深处牢笼)的人,生死未卜。
被动等待?坐以待毙?这不是她故笙迟的风格!装疯卖傻是为了查真相,不是为了当待宰的羔羊!周于念那个混蛋,用一张包装纸传递了求救信号(虽然方式极其混蛋),那她故笙迟,就得用更混蛋的方式回应!
突破口在哪里?故笙迟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再次一寸寸扫过这间囚笼般的病房。惨白的墙壁,冰冷的铁栏杆,毫无破绽的门锁,还有门口那个啃着巨大塑料胡萝卜、灵魂仿佛被胡萝卜同化了的张师傅……等等!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操作台下方,那个碗口大小的老旧通风口栅栏上!昨晚,就是通过这里,她听到了隔壁404的动静,看到了那只痉挛的手!通风口!连接着隔壁那个藏着秘密的房间!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她需要工具!需要能撬开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栅栏的东西!她的目光快速在房间里搜寻,最终落在了那支被她嫌弃的秃毛画笔上。笔杆是硬质塑料的……或许……可以试试?
故笙迟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步,引开张师傅这个“人形胡萝卜消化器”!
机会很快就来了。午餐时间,小林护士推着餐车过来。今天的“特供病号餐”是一碗颜色可疑的糊状物,旁边居然配了一小碟……切片的、货真价实的胡萝卜!鲜亮的橘红色,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在一堆灰扑扑的食物里显得格外诱人(或者说,对张师傅这种“意念啃食者”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故笙迟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她端起那碟胡萝卜片,在张师傅空洞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走到离病房门最远的窗边,故意把碟子放在窗台上,然后拿起一片,对着窗外明媚(但被铁栏杆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做出陶醉的嗅闻状。
“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口的张师傅听见,“这才是胡萝卜该有的味道啊!新鲜!多汁!充满了阳光和泥土的芬芳!比某些塑料的、只能靠意念消化的冒牌货……强了一万倍不止!”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张师傅。
张师傅那空洞的眼神,在接触到那碟鲜亮橘红的瞬间,似乎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活力!他的喉结极其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死死锁定窗台上的胡萝卜片,连手里那根巨大的塑料胡萝卜都忘了啃,塑料碎屑掉了一地。
“张师傅?”故笙迟转过身,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胡萝卜片,“你也想尝尝吗?真正的胡萝卜?”
张师傅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眼神更加灼热地盯着那碟胡萝卜片,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一点点。
“哎呀!小心!”故笙迟突然惊呼一声,像是手滑没拿稳,那片诱人的胡萝卜片“啪嗒”一声,掉在了窗台内侧的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张师傅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瞬间从窗台转移到地上那片孤零零的胡萝卜片上!他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握着塑料胡萝卜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似乎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岗位职责 VS 对真胡萝卜的原始渴望!
故笙迟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对新鲜胡萝卜的渴望(或者说,对塑料胡萝卜的终极厌弃)战胜了刻板的指令!张师傅像一头被美食诱惑的猛兽,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魁梧的身体几乎堵住了门口,弯腰去捡地上那片胡萝卜!他的动作因为急切而有些笨拙,整个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了病房内部!
就是现在!
故笙迟像一道离弦的箭,没有半分迟疑,整个人压低重心,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无声地窜到了操作台下!她一手抓起那支秃毛画笔,用尽全身力气,将坚硬的塑料笔杆尾部狠狠插进通风口栅栏边缘锈蚀最严重的缝隙里!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故笙迟紧绷的神经听来,如同惊雷!她顾不上害怕,双手死死握住笔杆,身体向后用尽全力一撬!
“哐啷!”
生锈的金属栅栏发出一声呻吟,一边的固定螺丝硬生生被撬断!栅栏歪斜着挂在那里,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的通风管道口!
成了!故笙迟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迅速丢掉画笔,来不及多想,身体像泥鳅一样,不顾灰尘和蛛网,贴着冰冷的地面就往那个狭小的洞口里钻!
洞口比她想象的要小,冰冷粗糙的金属边缘刮擦着她的肩膀和手臂,带来一阵刺痛。管道内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灰尘味和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药味?她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了几米,估摸着应该到了隔壁404房间通风口的下方。
她停下来,竖起耳朵,心脏在狭窄黑暗的空间里狂跳,几乎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眼睛凑近下方通风口的百叶缝隙——这个角度,比昨晚在405那边只能看到地板一角要好得多!
视野豁然开朗!
404房间的景象瞬间撞入她的眼帘!这根本不是什么储藏室!而是一间……设施极其完备、甚至堪称精密的……小型医疗观察室?!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异常整洁,甚至有种冰冷的科技感。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地上铺着消音地胶。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那张窄窄的、铺着白色无菌床单的诊疗床。床边立着几台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监护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心电波形和数字。
而诊疗床上……
故笙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周于念就躺在那张床上!
她身上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子,只露出肩膀和头部。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衬得眼下的乌青格外触目惊心。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小片阴影,眉头微微蹙着,即使在昏迷(或者沉睡?)中,似乎也承受着某种不适。她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背上贴着留置针,透明的药液正通过细细的管子缓缓流入她的静脉。
看到这一幕,故笙迟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昨晚的痛苦挣扎,换来的就是这样的“静养”?!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故笙迟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身体瞬间绷紧,屏住呼吸缩在通风口阴影里。
进来的是小林护士。她手里端着一个治疗盘,脚步放得极轻,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担忧和畏惧的复杂表情。她走到床边,熟练地检查了一下监护仪的数据,又俯身,动作极其轻柔地替周于念掖了掖被角。
小林的目光落在周于念苍白安静的脸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犹豫了一下,从治疗盘里拿起一张折叠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周于念枕头的边缘缝隙里。
纸条?!故笙迟的眼睛瞬间亮了!是周于念留给她的?还是小林?
做完这一切,小林护士又看了一眼监护仪,确认一切平稳,才端着治疗盘,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确认小林不会再回来,故笙迟才敢大口喘气。她盯着那张塞在枕头缝隙里的纸条,像盯着沙漠里的甘泉。必须拿到它!
通风口到地面的距离不算高。故笙迟估算了一下,咬咬牙,双手扒住通风口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尽量降低重心,然后松手——
“咚!”
一声闷响!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404房间消音地胶上!虽然地胶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但膝盖和手肘还是传来一阵钝痛。她顾不上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像做贼一样冲到床边。
周于念依旧安静地沉睡着,眉头似乎因为刚才的动静蹙得更紧了一点。故笙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惊醒她。她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伸向枕头的边缘缝隙,小心翼翼地夹出了那张折叠的纸条。
入手是普通复印纸的触感。她迅速退到房间角落,背对着病床,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颤抖着展开了纸条。
然而,下一秒,故笙迟脸上的期待和紧张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冰冷的愤怒!
纸条上,空空如也!
一片刺眼的空白!
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小林护士塞的明明是一张纸条!为什么是空白的?!是周于念根本没写?还是……被人调包了?!这房间里,还有别人?!或者说,小林护士……也根本不可信?!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故笙迟猛地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周于念,又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房间。仪器屏幕幽幽的绿光映照下,房间显得格外空旷和……诡异。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痛苦的呻吟。
故笙迟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看过去。
周于念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头紧锁,似乎正在从深沉的昏睡中挣扎着醒来。她的嘴唇苍白干裂,无意识地微微开合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故笙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步,屏住呼吸,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小……念……”
声音极其微弱,气若游丝,但故笙迟还是捕捉到了那个破碎的音节。
小念?这是谁?周于念在叫谁?
紧接着,更让故笙迟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
昏迷中的周于念,那只没有被扎针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被子下伸了出来。她的动作虚弱无力,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然后,故笙迟清晰地看到,那只苍白的手,拇指的指腹,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频率和方式,开始缓慢地、反复地摩挲着……她自己的无名指指关节!
一下,又一下。即使在无意识的痛苦深渊里,这个动作依然像刻在灵魂里的烙印,固执地重复着。
故笙迟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空白的、讽刺的纸条,看着病床上那个苍白脆弱、却在昏迷中依然固执地做着那个小动作的女人,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心疼、茫然和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空白医嘱。
通风口的低语。
昏迷中的呼唤。
还有这……刻入骨髓的习惯动作。
周于念……你到底是谁?你口中的“小念”……又是谁?
这场拼图游戏,每一块碎片,都带着血和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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