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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空白的纸条，像一个冰冷的嘲讽，紧紧攥在故笙迟汗湿的手心。病床上，周于念苍白脆弱，深陷昏迷，只有那只固执摩挲着无名指关节的左手，微弱地证明着意识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火苗。
小念……她在叫谁？
这空白纸条……是求救？是警告？还是……一个绝望的哑谜？
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愤怒在故笙迟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死死盯着周于念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看似掌控一切、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女人，原来早已伤痕累累，独自在黑暗的漩涡里沉浮了那么久。而她之前的挑衅、试探、甚至那点隐秘的悸动，此刻都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就在这时，病房门把手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故笙迟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矮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窜回了通风口下方！双手扒住冰冷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缩回狭窄黑暗的管道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周于念额前散落的碎发。
门开了。进来的还是小林护士。她似乎只是例行查看，目光快速扫过监护仪，又落在周于念身上，看到她依旧昏迷，眉头微蹙，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似乎落在了刚才故笙迟藏身的角落，那里地胶上还残留着一点新鲜的灰尘印记？小林的目光停顿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替周于念掖好被角，转身离开了。
直到门锁“咔哒”合上，故笙迟才敢在黑暗的管道里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灰尘呛得她喉咙发痒，但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摊开手心，那张空白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
空白……为什么是空白？！
故笙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聚焦。周于念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尤其是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这张纸条，一定有玄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纸条举到眼前，借着通风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审视。纸张就是医院最普通的复印纸，没有任何水印或者特殊标记。她不死心，用手指反复摩挲着纸面。正面，光滑。反面……等等！当她的指尖划过纸条反面的右下角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凸感传递过来！
故笙迟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屏住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尖。那感觉非常微弱，像是被极细的笔尖用力划过留下的压痕，没有墨水，只有纸纤维被破坏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沿着那微弱的痕迹描摹。
不是字。是一个符号。
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中心点着一个点。像一个瞄准镜，又像……一只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密码？标记？还是某种只有周于念才懂的暗号？
故笙迟盯着那个在微弱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压痕符号，脑子飞速运转。周于念给她留的线索，总是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包装纸内层、药丸编号、纸条的压痕……她习惯用沉默和暗示引导。那么，这个符号，指向什么？
通风口？仪器？还是……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下方病床上的周于念。那张苍白的脸，在仪器幽幽的绿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周于念那只摩挲着指关节的左手，动作似乎……改变了？不再是缓慢的摩挲，而是……指尖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敲击着她自己的无名指指节！
哒…哒…哒哒…哒……
极其微弱，间隔不规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节奏感！
摩尔斯电码？！故笙迟的瞳孔骤然收缩！周于念在尝试用摩尔斯电码传递信息！在她深陷昏迷的痛苦中，她依然在用这种最原始、最艰难的方式，试图联系她！
故笙迟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酸涩和敬佩瞬间淹没了她。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周于念微微颤动的指尖，在心中快速破译着那断断续续的敲击。
【. . . - . - . . - - - . - . .】 （重复）
不是完整的句子！是三个分开的短码！
故笙迟飞快地在脑中对应着摩尔斯电码表：
【. . . -】 = H
【. - . .】 = R
【- - -】 = O
H… R… O？
HRO？这是什么？人名？缩写？还是……
等等！故笙迟猛地想起那张纸条上那个圆圈带点的压痕符号！那个符号，不正是化学元素周期表里……氢（Hydrogen）的符号吗？！H！
而氢元素的原子序数是多少？是1！
H…R…O…
H（氢）= 1
R……R在字母表里是第18个字母！
O……O是第15个字母！
1…18…15？！
故笙迟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猛地看向病床边的监护仪！那上面跳动的数字！心率、血压、血氧……这些数字！周于念在引导她看监护仪上的数字！但数字是动态变化的！她需要的是……特定时间点的读数？！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锁定在监护仪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心电波形在屏幕上平稳地起伏。她看着周于念依旧闭着眼，但那只敲击的手指节奏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 . . -】 (H=1) 敲击结束的瞬间！
故笙迟的目光像鹰隼般钉在监护仪左上角——心率：67！
67？不是1！不对！
她立刻意识到，周于念传递的H、R、O对应的数字，可能不是字母表的顺序，而是……摩尔斯码本身的节奏代表数字？！摩尔斯码数字有其独立的表达方式！
她飞快地在脑中重新梳理：
【. . . -】这个码型是摩尔斯码里的数字4！（点点点划 = 4）
【. - . .】点划点点 = 数字2？
不对！摩尔斯码数字2是【. . - - -】！
故笙迟的心沉了一下，难道她猜错了？
就在这时，周于念的指尖敲击节奏突然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短码，而是变成了一串连续的、更急促的敲击！
【. . . - - - . . .】 （S… O… S！）
求救信号！她在用尽最后力气发送求救信号！
故笙迟的心被狠狠揪紧！周于念撑不住了！她没时间了！
SOS！求救！但向谁求救？怎么救？监护仪的数字到底指向什么？！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涌上。故笙迟看着周于念越来越微弱、几乎要停止的敲击，看着监护仪上平稳跳动却毫无意义的数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行！不能放弃！周于念还在努力！
她猛地想起周于念昏迷前最后那句模糊的呓语——“小念”……小念……这个名字！那个圆圈带点的符号！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小念！周于念是在叫她自己？还是……在叫她故笙迟？！她丢失的记忆里，她是不是也有过另一个名字？一个和周于念如此相似的名字？！
“念”字！对！“念”字的拼音首字母是什么？N！N在字母表里是第14位！
但周于念传递的是H、R、O！不对！
等等！氢（H）的符号！圆圈带点！这个符号本身！它像什么？它像……一只眼睛！一只……在黑暗中注视着一切的眼睛！通风口？！
故笙迟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自己藏身的通风口上方！这冰冷的管道，这窥视的孔洞！这连接着未知和危险的通道！周于念是在告诉她，答案，或者出路，就在这通风系统的深处？！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就在这时，下方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而急促的“嘀嘀嘀”警报声！刺目的红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故笙迟的心跳骤停！她惊恐地看向病床！
周于念的心电图波形，正在屏幕上剧烈地、不规则地颤抖！那条代表生命律动的曲线，疯狂地上下窜动，如同濒死挣扎的毒蛇！血压和血氧的数值也在急速下跌！
“周于念！”故笙迟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尖叫！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空白纸条，什么密码符号，什么通风管道！她只想冲下去！抓住那个正在被死亡拖走的女人！
她扒着通风口边缘就要往下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病床上，一直深陷昏迷的周于念，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故笙迟熟悉的沉静深邃，而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在仪器刺目的红光下剧烈地收缩着！她的眼神空洞、狂乱，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她猛地抬起那只没有扎针的左手，不再是温柔的摩挲，而是像鹰爪一样，狠狠地、痉挛般地抓向自己的喉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的窒息声！
药物反应！严重的神经药物排斥反应！她正在被自己体内的“治疗”杀死！
“不——！”故笙迟的尖叫声撕裂了警报的嗡鸣！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通风口！
与此同时，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李医生和小林护士神色惊惶地冲了进来！
“快！镇静剂！最大剂量！”李医生厉声吼道，扑向床边试图按住周于念剧烈挣扎的身体。
小林护士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瓶，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瞬间，故笙迟的目光，对上了周于念那双狂乱痛苦的血红眼眸！
那双眼睛，在极致的痛苦和疯狂中，似乎极其短暂地、极其艰难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的清明！那丝清明像风中残烛，却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通风口上方的故笙迟！然后，故笙迟清晰地看到，周于念那只抓着自己喉咙的、痉挛的左手，食指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向上……指了指！
指向上方！指向通风口的深处！
紧接着，那丝清明如同泡沫般破碎，周于念的头猛地向后一仰，身体在镇静剂的强力作用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瘫软下去，再次陷入了死寂的昏迷。只有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挣扎。
李医生和小林护士忙着抢救，没人注意到通风口上方那双惊恐欲裂的眼睛。
故笙迟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管道里，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恐惧、绝望、愤怒、还有那几乎要灭顶的心疼，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着下方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苍白身影，又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那张被汗水泪水浸透的空白纸条，还有那个圆圈带点的压痕符号。
空白密码。
心跳陷阱。
还有那最后……指向深渊的手指。
周于念用最后一丝清醒，为她指了一条路。一条可能通向自由，也可能通向毁灭的路。在黑暗的通风管道深处。
故笙迟擦掉眼泪，眼神在绝望的废墟里，重新燃起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她将那张空白纸条，紧紧按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周于念残留在上面的微弱心跳。
冰山医生，你的路，我看到了。
这条命，我赌了。
等着我。
她咬紧牙关，不再看下方混乱的抢救现场，转过身，朝着通风管道深处那片未知的、浓稠的黑暗，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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