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的族人？到他这一代就剩他一人，哪还有什么族人？还唤醒，是想唤醒那些冰格中的人？那都是实打实的死人了，一碰就成灰，还能被唤醒？
还说什么机遇就在他的腹中，他腹中只有那盘卤牛肉，是要将他族人的贡品换成卤牛肉？
沈镜吾对虚嶷族的秘密毫无兴趣，也没有继续探寻的兴致，段灼的话就如同一阵风从他耳边吹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他一心只想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深叹了口气，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拧眉“啧”了一声，“我真没空跟你在这儿扯这些，我得走了。”
言罢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了段灼一眼。
段灼目光急切，似是想辩解什么，最后只是牵起一丝疏离的笑，沉默地让开。
沈镜吾一抖缰绳，□□快马便扬起前蹄，朝大道狂奔而去，霎时间尘土飞扬。
段灼站在原地，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迷了他的眼，他难耐地背转身去，想找条河洗洗，却不想方才铺子里的几个食客此刻正朝他围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段灼用手搓了搓眼睛，直搓得眼尾发红才觉得好过些。
而他面前的几人眼睛都快看直了，乖乖，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虽然他们的意图在那一荷包的金子，但面对这样的美人，语气还是有所软化。
“你，你把荷包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不行。”段灼往后退了一步。
几人刚想上前抢夺，其中一人小声道：“这不会也是个练家子吧？”
听到这话，其余几人脚步瞬间顿住，方才铺子里那个大汉的痛呼声似乎就在他们耳边，让他们心有余悸。
“要不，谁先去试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
“你去你去！”
“你怎么不去！”
段灼不想理会这些人，转身朝沈镜吾纵马离去的方向走去，几人见他想走，不舍得肥鸭要跑的心思瞬间压过他是个练家子的恐惧，纷纷追上。
其中一人更是一把将他擒住，他侧身想躲，但此人力气极大，牢牢扣住他的肩，让他不能挪动半分。
段灼眼里蒙上一层冷意，正要还手时，管道上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他立即收回手，乖顺地站着，想了想，直接扯下荷包塞进旁人手里，还将自己的衣襟拉开了些。
几人凝目望去，但见一人纵马行来，行至面前，几人才看清来的是谁，顿时两腿战战，迅速后退。
沈镜吾策马奔驰了一里地，这短短几息，他脑子里全想的是段灼难看的笑。自然，他那样一张脸，笑成什么样都不会难看，沈镜吾说的是段灼的心情。
段灼又没内力傍身，财还外露了，罢了罢了，就当带着个钱袋子。
于是他拉紧缰绳，掉转马头又往回奔。
一回来便瞧见段灼被几人扣住的惨样，沈镜吾眼里闪过一丝阴沉的冷光，翻身下马，边走近边冷冷地扫视几人。
段灼察觉到原本扣住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已经开始发抖，现下与其说是扣住，不如说是借力。
他心里忍着笑，面上却露出一副不安之态，想往前走却好似被肩上的手又扯了回来，让他一个踉跄。
借力才勉强站住的男人：！！！
此时沈镜吾已到了他们跟前，伸手替段灼合拢衣襟，又轻轻拂去他肩头的那只手。
只听一声惊呼，那男人被甩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一人宽的树干上，又重重地摔落在地。
其余人：！！！
“他，他是装的！我们没碰他！”其中一人大喊。
沈镜吾挖了挖耳朵，“没碰？那你手里那是什么？”
那人低头一看，整个人抖得厉害。这荷包是什么时候来他手里的？
他哭丧着脸，“这不是我拿的。”
“难不成是他亲自递到你手里的？”沈镜吾懒得再与他们废话下去，手一伸，荷包就到了他的手里。
他将段灼扶上马，自己脚尖一点便稳稳地落在了段灼后方，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量，完全忘了自己比段灼还矮一头，一屁股坐下竟看不清前方的路。
但此时旁边还有几个围观的人，沈镜吾为了自己的脸面，环住段灼腰身，凭着感觉向前探手，摸索缰绳所在，最后还是段灼将缰绳递到他手里，顺带连马鞭也一起递了过来。
沈镜吾朝马屁股上抽了一记响亮的鞭子，旁边几人却觉得那鞭子好似抽在自己身上，一个个慌不择路，四散逃开了。
段灼迎着冷风，身后贴着的躯体却很热，他的嘴角浮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过了很久才幽幽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多谢你救我，你既不想我跟着你，就在前头把我放下吧。”
听见段灼这句似哀似怨的话，沈镜吾恶寒地抖了一下，“装什么呢，我老远就看见你把荷包塞到别人手里了。”
段灼语气一滞，“那你还来救我。”
“送上门的金瓜子，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给我花。”沈镜吾语气散漫。
段灼嘴角的笑意加深，偏头，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喑哑，“都是你的。”
沈镜吾不自在地将他的脸别过去，将缰绳塞到他手里，“你来驭马，我要去顺城。”
很快沈镜吾便发现了段灼坐在前头的好处，迎面吹来的冷风与尘土全被他宽阔的背挡住，自己累了还能直接低头抵着他小睡片刻。
一觉睡醒的沈镜吾伸直了腰，周遭景致没变，一如既往的官道与两边过膝的野草。
他拍了拍段灼的背，“要不要和我换着坐？”
段灼撑着发软的身子，扭头看他，“不用了。”
他上身摇晃，只是转头这么小的动作，竟直直地向一旁倒去，幸好沈镜吾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在段灼怀中的雪慧就没这么好运了，段灼这一倒，不小心将它甩了出去，还在睡梦中的雪慧被一阵失重感惊醒，在空中乱抓一通却什么也没抓住，整个猴掉进了官道旁的野草丛里。
沈镜吾见状拽紧缰绳，骏马停下，他自己先翻身下马，然后将软得跟面条似的段灼拖下马，扶他到路边坐下。
段灼脸色惨白，整张脸冷汗密布，唇间一个深深的齿痕。
“你这是怎么了？”沈镜吾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摸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起身将挂在马上的水囊拿过来，递到他嘴边。
段灼喝了一小口水，用袖摆擦拭着脸上的冷汗，悄悄掀起眼皮看他，“我，我晕马。一骑马就这样，缓缓就好了。”
他紧拽着沈镜吾的衣摆，似乎是怕他听了就丢下自己独自离开。
沈镜吾确实想丢下段灼，这个毛病实在太耽误事了，难怪段灼从雪山到这儿都是靠一双腿。
“要不你在附近找个村子住下？等我回程时再来接你？”沈镜吾打着商量。
如若带上段灼，只怕他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顺城。
段灼将苍白的唇抿得直直的，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沉默地拒绝。
就在二人无声对峙时，雪慧腾地从没过它的野草丛中窜出来，奔到二人跟前，然后一翻白眼，软软地倒在地上，舌头还耷拉在外边。
沈镜吾用脚尖踢了踢它，“别装死。”
雪慧不为所动，将舌头升得更长了。
沈镜吾不由地摇头失笑，拎起装模作样的雪慧，将它放在马背上，没注意到就在自己转身时，雪慧偷摸着睁开一只眼冲段灼眨了眨，而段灼也回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于是当沈镜吾回头想和段灼再商量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十分复杂，似是哭笑不得，又似乎很无奈。
只见段灼完全不顾及自己那一袭白衣，也同刚刚的雪慧一样瘫倒在地，双眼紧闭，舌头朝一边歪着。
瘫在马背上的雪慧一骨碌爬起身，冲段灼叫了两声，段灼一脸恍然，睁开眼，当着沈镜吾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再次闭上，只是睫毛颤动得厉害。
好半天也没等到沈镜吾凑近，段灼悄悄睁开一条缝，发现沈镜吾正端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立刻不装了，迅速起身。
沈镜吾笑了一声，轻轻甩了几下马鞭，带出几道噼啪的声响，“你要是想跟着我一块儿去，就少耍这些滑头。”
“我错了。”段灼倒是乖乖认错，然而他满身的尘土，一袭白衣灰扑扑的，面色仍旧苍白，又时不时地偷觑沈镜吾两眼，端的是小心翼翼，瞧着越发可怜。
这人还在装。沈镜吾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最后还是冲他伸出了手。
段灼露出一个灿笑，上前握住，沈镜吾一个用力，段灼已经坐到了他的身后。
“既然你要跟，那你就忍着吧。”
不等段灼说些什么，沈镜吾挥手扬鞭，一记响亮的鞭鸣，□□的马却丝毫没动，沈镜吾又猛抽了两下，只听段灼吃痛地低哼两声。
“你哼哼什么。”沈镜吾以为他还在装，满脸古怪地偏头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时却瞧见段灼腿上的衣物似是被什么东西割开了一个口子。
沈镜吾脸色有些不自然，语气生硬，“打到你你怎么不说？”
“你不是叫我忍着吗？”段灼揉了揉被抽了三鞭的腿。
“我！”沈镜吾噎住，一时无言以对。算了，这是个缺心眼的玩意儿。
二人一猴一马开始赶路。
一路的颠簸让段灼苦不堪言，马匹疾跑时他的屁股大半时候都挨不到马鞍，他要是不环住沈镜吾的腰，立即就会被甩下去。
沈镜吾更加不自在，段灼身量比他高些，二人共乘一马时他几乎紧贴着段灼的胸膛，更不用说段灼还因为难受，将头搁在他肩上，呼吸全部喷洒在他颈间。
于是一个时辰后，二人换了前后。
这下两个人都舒坦了，段灼伏下上身，双手搂着马脖子，身后还有沈镜吾看顾，再也不怕自己被颠下去。
沈镜吾则能够放心挥抽马鞭，眼前视野也更加开阔。
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四日后进入了顺城的地界。
顺城与岩城一样，将最中心的城区以及周边的七县十二村划为一城。
二人经过几个村县，越往城中走越觉得不对劲。
首先是一路碰见了多座刚被扑灭连绵大火的山，山上被烧得漆黑，剩不下一点儿绿，二人路过时，连吹来的风里好似都冒着火星子；
其次是一路上荒民众多，可二人哪怕是在临近的应城，也并未听说顺城有什么灾情；
三是这些荒民似乎并不是拖家带口，面上也不是离家逃难的不安与忐忑，倒像是去讨公道的愤恨。
到了城门口，荒民聚在一起，分在两处席地而坐，既不想进城，也不想就此离开，就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出城的人。
“有趣。”沈镜吾拉着段灼混在人群里瞧了好一会儿，这是在抗议？
忽地，正当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前头还有多少人时，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闯进了他的视线。
是那日跟着皇太女身边的女子，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暧昧呢，段灼是个绿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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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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