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了上去。
“奶奶!”
老奶奶在周守立怀里气息奄奄。那一刀贯穿了身体。
“我不行了。梅儿,我的梅儿……”
“谁干的?我们前脚刚走,怎么会变成这样?”贝慈尔忍不住哭起来,手里的红梅掉下来,散落一地。
老奶奶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她的手:“快……快去找梅儿……他们要抢……碎片……”
“碎片?”赵之旦一惊。
“奶奶,他们是谁?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的?”井暄忍住悲痛问。
奶奶微微点头,嘴角流出血。
“他们说……梅儿在山下酒馆……醉酒时无意说了碎片的事……咳咳……他们跟了一路……一群强盗!”
周守立反应过来:“您是说您儿子手上有碎片,他们要抢他的碎片——糟了,他有危险。”
“他有多少碎片?”赵之旦跪下来,扶住老奶奶的背。
老奶奶回忆了一会,慢慢张开枯槁的手。
“我给他爹……还有他……一共看过七次预言……”
“七个!”赵之旦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愤愤不平道,“那些狗强盗,不能便宜了他们!”
“加上……我手上被抢走的一枚……”
“您竟然有碎片?您怎么没跟我们说啊?”贝慈尔有些讶异。
老奶奶略带抱歉地看向他们:“逃出城时带的……有些事我不得不隐瞒……你们不要怪我……我怕没了碎片,就像我怕没了梅儿……没了碎片,他更不会回来跟我要,不会回来跟我吵……”
“奶奶。”井暄说不出完整的话。
贝慈尔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住老奶奶瘦小的身躯。
“可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是被抢走了……黄家最后还是散了,因为碎片……你们说,碎片真那么重要吗?”老奶奶说。
“您别说了。”贝慈尔抹去眼角的眼泪,抓住老奶奶的手,“我们先给你治好伤——”
老奶奶直摇头:“华佗也救不活我了……咳咳……好孩子们,救救梅儿好不好……我求求你们……我的梅儿……”
老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嘴边的血殷红的像红梅一样触目惊心。
她的手滑落空中,人再没了气息。
震耳欲聋的沉默塞满了小屋。只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肃静中,冰壁投下一片冷光。
老奶奶生前挖的墓填满了新土。
井暄站在墓旁,默默垂下头。
周守立将梅花轻轻摆在上面,那抹红让白茫茫的雪景不再单调。
“走好。”周守立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贝慈尔来到周守立面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之旦。
“我们两个决定了,先去极光那里。”她说。
“哦——”周守立反而不觉得意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不先去找梅儿吗?”
“我们赶过去其实已经来不及了。极光那里有碎片,不拿不行啊。”贝慈尔说出来不及时,眉头抽搐了一下。
周守立问井暄:“井兄,我们还是去雪山山顶吗?”
“当然,我们得快点动身。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帮奶奶了了心愿。”
周守立点点头,对贝慈尔说:“你们要去就去吧,咱们分头行动。好了之后尽快找我们汇合。”
“好的,应该不出两天的时间。”贝慈尔停了一下又说,“你们小心。现在没有玄术,对方的实力又不清楚。可千万别逞强。”
“你们也是。”周守立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向她叮嘱这么一句。
“贝姑娘,好了没?”赵之旦在远处急不可待地喊。
贝慈尔不舍地看了周守立一眼,匆匆跑开。
井暄见他们离开,转身盯着墓,轻叹一声:“走吧。就我们俩了?”
周守立望着冰壁,面若冰霜。
“要是她没给我们预言,是不是就可以救活自己?要是她看了自己的预言,就会躲起来了?”
井暄也看向冰壁。
“不知道呢。不过命数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井兄,你相信冰壁的预言吗?”周守立问。
“半信吧。”井暄想了想说,“以前我大概是不信的,但怎么说冰壁也救过我的命,不能不信。但我依然觉着,命数在自己手上,人可以逆天改命。”
周守立点头:“不愧是井兄,说得好。那群强盗,我要替天行道,铲除这群祸害。”
“接下来我陪你。”井暄站到了周守立身边。
离山顶越近路就越难走。甚至有些地方无路可走,难以想象常人是怎么住在上面的,奇冷无比,毫无人烟。
雪地上隐约可辨几串脚印,指出一条道路。
恐怕是那群强盗的踪迹。
两人跟着脚印向上走,路倒没那么难走了。
行走间,雪又重了。
井暄他们走湿了衣衫,风一吹结了冰,转而又被他们的汗水融化。
就这么走了半天,他们来到一小块地势平坦的高地。
没有更高的地方,想来是走到了顶。
一所小木屋挤在高地上。
小屋的样子与老奶奶家的大差不差,只是大小不足三分之一。
小屋四周是极为险峻的悬崖。
常人可不敢靠近,仿佛带着冰碴子的风一吹,就会落入万米深谷,万劫不复。
凌乱的脚印到了小屋门口便消失了。
门半掩着。
但里面没有声音传来。
莫不是已经——
井暄不敢细想,只是紧跟在周守立身后。
两人悄悄走近。
一推门,木头发出奇怪的声响。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里面虽然没有人,但东西被搅得一团乱,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
“没有血。”周守立查看了一遍。
“他们去哪了?”
井暄在满地的衣物器具中翻找,试图找到某个暗室入口,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奶奶儿子的住处吗?”周守立不由得发出疑问。
“当然。”井暄指了一下桌上倒下的花瓶,瓶中的梅花含苞待放,“一样的梅花。”
周守立又说:“不会是没人在家,那群强盗翻完一无所获,全跑了吧?”
“有可能。但就这么随便翻翻,就走了?可是七枚碎片呢——等等!”井暄似乎看到了什么,“守立,你看那。”
干涸的雪水在地上留下印记。
他们顺着印记走到了屋子的后门。门同样是半掩的。
周守立推开门,雪地上又出现几串脚印。
没走几步,脚印凭空消失了。
他们抬头。
几级石头台阶浮在空中,不断向空中延伸。
石阶伸入空中,隐藏在飞雪之下。
井暄与周守立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踏了上去。
石阶轻动一下,像水中的浮萍,慢慢又稳定下来。
他们大概走了几百级石阶,爬到很高的位置,终于停了下来。
一座庙宇出现在尽头。
“神庙?”
“似乎是。”
神庙浮在云间,外观方正,两边列有二十根石柱,各个足足有十几米高。
上方没有遮蔽,神庙裸露在天空之下,却又不寒冷,保持着恒定的温度。行走其中,仿佛置身春日花园。
走过石柱,他们来到一尊龙神雕像前。
雕像少说也有十米高,龙的鳞片利爪栩栩如生,龙眼也像活活长上去一样。
顺着龙眼向下望,地上站着一群化作冰雕的人。
井暄方才觉得奇怪:这么温暖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冰雕,还一点不融化呢?
这时凑近一瞧。
微张的嘴巴,惊恐的表情,眼角的泪珠。
哪里是冰雕,分明是冻死的人啊!
井暄倒吸一口凉气,拉住周守立。
“小心!”
“没事。”
周守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管井暄的阻拦,继续向前走去。
他在龙神雕像底下站住。
那儿有一个冰雕,趴在地上伸出手。
他认出来了。
这个人的眉眼与老奶奶有几分相似。
不用想,他就是老奶奶的儿子,梅儿。
“找到了,可惜,已经冻死了。”周守立轻声说。
井暄一眼看到后面的一个冰雕,他脸上带疤,脖子上用细绳挂着一枚碎片。他走过去,一把抓入手中。
“碎片——这几个是杀死奶奶的强盗。他们都死了。那么,其他人呢,这里少说也有几十号人,他们到底是谁?”
周守立蹲下身。
顺着梅儿冻住的手指,他看到,龙神雕像底下有一颗玉石珠子,镶嵌在石盘中央,似乎被转动了几分。
“什么‘结束时出现’,这里刻有字。井兄,你来看看。”
井暄跑过来,见石盘上刻着一行字:通天路,莫惊扰,我在结束时出现。
“井兄,你看懂了?”
“守立,我想我懂了。”井暄的目光在龙神与冰雕之间游走,“收齐碎片,这神庙就是升入天界的路。但要是没有收齐便惊扰了神,那么下场就是他们这样。”
周守立听完,立马撒手放开珠子。
井暄伤感地看向梅儿。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知道那群狗东西杀害了自己的母亲,于是带他们来神庙,同归于尽。他早就知道,历代惊扰神的人都会变成冰雕。后面的那些,是以前惊扰神的人。”
“这么说,我们还是来晚了——”周守立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们此生终究是不复相见。”
“我们还是食言了,没有实现奶奶的心愿。”
两人对着冰雕默哀了许久。
“只有一枚。”井暄将手中碎片给了周守立。
“其余的他到死都没交给强盗。”周守立开始犯愁,“他藏到哪里了呢?”
“是啊,现在没人能告诉我们答案了。”
两人退出神庙,花了好一会回到山顶小屋。
屋子里空气似乎更冷了,深入骨髓,令人心战。
就这么熬过了一夜,又是一个极冷的白天。
他们翻了一天,依然毫无头绪。
“或许这里根本没有碎片。”井暄得出结论,“就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都没有。难不成要把地下都挖掘三尺才行?”
“你说的对。”周守立又加了一句,“前面半句。”
“冰壁虽然预言了碎片的位置,但碎片可不好拿。想想我们之前的经历。梅儿一个常人可能根本没拿到过碎片。”井暄说。
“是啊——”周守立不由得惋惜,“若是如此引来杀身之祸,太冤枉了。这么想,碎片并不是好东西。”
“既然什么都没有,只好在这等贝慈尔他们了。估计他们已经拿到碎片赶过来了吧。”
“差不多了。不过他们要是知道找不到碎片,不知会多失望。”
“不行咱们再回冰壁看看。外面还下雪吗?”井暄问。
“停了一天了。”
“我出去透透气。”井暄说完起身。
这时一道白光掠过。
井暄坐回去,再次起身,白光又从余光闪过。
“井兄,你怎么了?看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井暄向一旁看去,原来是一小块镜子,从倒下的花瓶口掉落出来。
“咦,这东西好眼熟。”周守立接过来,看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奶奶的嫁妆。不是说吵架时碎了的镜子吗?缺的那一块。”
井暄恍然大悟:“原来在这。这么说,他一直珍藏着母亲的东西,就像保留采摘梅花的习惯。他还是想念母亲的。”
“傻啊,人在的时候不珍惜。”周守立叹气。
“他采的梅花都是未绽放的,和奶奶不同。”
井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梅花。
每一枝的花苞都饱含幽香,有盛放之态。
井暄突然一惊,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忙掰开花苞。
一枚碎片掉落下来,露出幽幽蓝光。
“原来藏在梅花里了。”井暄对周守立喊道,“这里还有,这一枝也有!怪不得强盗翻遍了都找不到,没人想得到呢!”
周守立数了数,一共七枚。不多不少。
井暄跪在周守立身旁,幽光照亮他的面庞。
“这么说,我们集齐了?”周守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等贝慈尔拿来极光处的碎片,还有她本来就有的碎片,我们就齐了!”井暄忍不住对着周守立笑。
周守立拉住井暄的手:“太好了!如今只要等……”
砰砰砰!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井暄和周守立同时起身。
快入夜了,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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