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推开,井暄忙爬起来。
“哎呦呦,孩子,你躺好了。千万不要起来。”
老奶奶刚进来,见井暄向自己作揖行礼,连忙迈着小碎步走过来。
“井暄在此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井暄抬起眼说,“守立跟我说了,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我恐怕现在还在大雪下压着呢。”
“行了,也是你自个命大。一般人哪挺得过雪崩呢?”老奶奶一脸慈爱地看着井暄,“你还冷吗?身子要不要紧?”
赵之旦走进来,放下柴刀和背上的柴说:“你知道吗?你可吓坏我了——人没事就好。我给你加点柴火。”
井暄一笑:“真没事。你们瞧,我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贝慈尔也跟进来,把手里的梅花插在瓶中。
一股沾了雪水的香气在屋子里蔓延开。
她说:“还得是井暄,换了别人真扛不住。周守立呢?”
“我在。”周守立听到他们回来,从里屋走出来。
老奶奶向他招了招手说:“孩子们,我们走。”
井暄与周守立面面相觑。
“去哪?”
“冰壁啊!”贝慈尔粲然一笑。
月亮不知不觉爬过雪山山顶。
井暄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冰山前。
第一次见如此壮丽的景观,井暄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周守立指着峡谷对面说:“昨儿就在这,冰壁给了预言,告诉我们你的下落。不然还真找不到你。”
井暄问:“那今天我们来干什么?”
“不清楚了。”周守立凝望明镜似的冰壁,“今天要做什么预言?”
贝慈尔扶着老奶奶的手上前。
赵之旦扑在地上,识趣地将草垫供奉到她们脚下。
老奶奶看着贝慈尔的眼睛:“说好了?”
“说好了,一定做到。”
赵之旦巴巴地望着冰壁,望眼欲穿。
月光开始落到冰壁上,散发迷人的光泽。
老奶奶跪下,齐齐双手合十。
过了一会,冰壁上开始出现五彩斑斓的光圈。
光圈逐渐散射开,形成极光,四处发散。
山峰的样貌浮现出来, 陡峭险峻。
井暄瞪大眼,流光之中,他看到了熟悉的幽蓝色。
顺着看去,一枚碎片嵌在山峰最险峻处。
正是这枚碎片,形成了极光。
这时伸出一只手抓住碎片。
一瞬间,所有景象消退不见。
冰壁恢复了原来清冷安静的模样。
“这是……碎片?”井暄问。
“哪儿?我只看到极光——难不成,你们看到了碎片的光?”周守立见其余几人脸上讶异的神情,如此猜测。
贝慈尔再次扶起老奶奶,望着冰壁久久不能平静。
如此简单。碎片的下落便到手了。
“好了,看你们的样子,是看到了。”老奶奶微微一笑,“是时候说我的条件了。”
“条件?”周守立看向赵之旦他们。
“对。我们想通过冰壁知道碎片的下落。”赵之旦解释道,“奶奶也要我们替她做一些事情。”
周守立咬紧嘴唇:“可是您自己呢?看过今日的预言后您自己怎么办?关于您自己的预言不看了?”
老奶奶摇摇头:“昨儿不也一样没看吗?我一天天的,看自己的明天,也是乏味。人老了,有时候不得不认命。可是我心中还有一事没有着落,要请你们几个帮我。”
井暄说:“您对我们这么好,能帮的我们一定帮您。”
贝慈尔回过神来问:“您说吧,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老奶奶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梅儿。我想见见我的梅儿,但我不知,他还愿不愿意见我一面。”
“梅儿,您的儿子……”贝慈尔一时语塞,“可他是您儿子啊。”
赵之旦也摸不着头脑:“见儿子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数来话长,我很难一下说清楚。”老奶奶眼睛湿润了,“他成年后离开家,去找他爹了,就回来过那么一次,就一次,我们为了不值得的东西大吵一架。没想到从那之后,梅儿再没有回来过了。”
“您儿子人在哪?”井暄问。
“大雪山顶,神庙脚下。那地方我年轻时去过一次,为了偷偷看他。如今我年纪上去了,再也去不了了。”老奶奶说。
“您就想再见儿子一面,就这么简单?”井暄再次确认。
老奶奶点点头:“就这一件事。你们说,他会回来吗?”
“肯定会的。”周守立上前安慰老奶奶,“家里人,怎么会有不肯的道理呢?”
“可他恨极了我。那东西真这么重要吗……”
老奶奶絮絮叨叨地走远了,像是陷入很深的回忆沼泽里。
周守立与井暄对视了一眼,无言地追了上去。
雪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大了。
夜已深。
井暄和周守立住到一个房间里。
与其说分到,不如说是周守立硬要来的,说是同住方便照顾。
都多大人了,谁还要照顾?井暄听到周守立说的时候无奈地摇头。
“你说,哪有不思念母亲的孩子?”周守立翻了个身,面向井暄的背部。
井暄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转过来,脸与周守立离得很近。
他已经感觉到对方的鼻息了,扑在脸上痒痒的,他的心也痒起来。
“你睡不着吗?”井暄轻轻问。
周守立嗯了一声,又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心挺乱的,觉得奶奶好可怜,唯一的儿子都不来看她。”
“唉,她是可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明天不就要走了吗?”井暄在黑暗中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倒要当面问问他,竟然舍得留奶奶一个人在雪山里。”周守立的语气忽而又软下来,“井兄,一想到又要找碎片,我就担心——”
井暄问:“有啥担心的?咱们四个人,又得知了碎片的下落,旁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担心你再陷入危险啊……”周守立的手在被子下动了动,“我真的担心又有什么意外发生……”
“别怕,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井暄。”
“嗯?”
“你……觉得我如何?”
井暄忽然清醒大半。
“嗯……人很好啊。”
“只有这个?”周守立问。
“不然呢?那你对我呢?什么感觉?”井暄的脸微微发烫。
周守立顿了一会说:“我对你好像放不下了,从来没有过。井兄,别再离开我。”
“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启程。”井暄不敢直视周守立黑暗中的脸,转身仰面躺着。
周守立的手从被子下摸过来,捏住井暄的柔软的手指。
“我不会松手的。”
“你——”
井暄一惊,慌乱抽出手时滚到床下。
“井兄,你没事吧?”周守立忙点亮烛火。
井暄撞到什么,从身下摸出一只木匣。
它看起来有点年头了,面上掉了几块漆。
“这是什么东西?”
井暄拿起时匣子打开了,它没有上锁。
匣子里有面镀金镜子,刻着细碎花纹,镜面四分五裂,中间少了一块。
房门悄然推开,老奶奶走进来。
“我听到动静,你们可还睡得好?”她轻声问。
“哦,马上就睡,打扰到您了。”井暄轻声道歉。
老奶奶看到井暄手里的匣子,伸出干枯的手。
“来,孩子,给我吧。我忘记收起来了。”
“抱歉,奶奶。我不是故意的。”
井暄说着,将木匣子递到老奶奶手中。
她轻轻摇头,退到门外。
“这是我逃出来时唯一带的嫁妆。和梅儿吵架时变成这样了,有一块怎么都找不到。说多了,你们睡吧。”
等房门再次关上,井暄埋怨道:“都怪你,动手动脚。我倒不敢和你一起睡了。”
周守立不解:“井兄你怕什么?”
“我不习惯和生人接近!”
“咱们还是生人啊?井兄。”
井暄就是不正眼看他。
“少来这一套,对哥哥要尊重一点,明白吗?”
周守立立马认错:“我错了,不知哪里得罪了井兄,下次一定不敢再犯。”
井暄坐上床,看了一眼狭窄的床铺,说:“你下去睡。”
“啊?这天怪冷的。”周守立倒有点可怜巴巴的。
井暄想了一想收回了刚才的话。
“行吧,不许再动手脚,否则你就下去自己睡去。”
“是,井兄。”周守立不敢不从。
长夜寂寂,过了又到了早晨。
雪停住了,外头十分敞亮。
“井兄,你睡得可好?”
“好——等等,你昨晚可还安分?”井暄盯着周守立。
周守立举起手发誓:“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哦,谅你也不敢。”井暄伸了个懒腰。
“昨晚外面好像有怪声音,吵得我睡不好。”周守立说。
“我怎么没听到?”
“井兄你睡得沉,我昨儿一下子睡不着。”
“原来如此,或许是雪声,昨天雪挺大的。”井暄说。
“雪声——有道理,我还错以为有人在外面呢。”
“走吧,守立。”
屋内如春天般温暖。
老奶奶早早备下早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出来,向自己问好。
“东西略显简陋,孩子们不要嫌弃。”老奶奶招呼他们四个坐下。
“怎么会——谢谢奶奶。”周守立颇为感动,坐在桌前。
“家里好久没那么多人了,有点手忙脚乱。你们尝尝这个粥。”
老奶奶给每人盛上一碗。
贝慈尔看了赵之旦一眼,笑着接过碗说:“奶奶,我们今天就走了。先去极光那找碎片,再去找您儿子。”
老奶奶点头:“怎么样都成。你们不多待几天?”
“这两天麻烦您了。”贝慈尔依然笑着说,“可思来想去,我们还是早点动身好,这样才能早点找到您儿子,你们早点母子团聚啊!”
老奶奶看了他们一圈说:“也好,我便不留你们了。只是你们路上小心点好。”
“您自己也要小心,山里的路湿滑。”周守立叮嘱。
“我们到时候再来看您。”贝慈尔对老奶奶说。
四人快步行走在雪地之中。
“两个地方都不远。”贝慈尔望向远方,“极光的源头,还有雪山山顶。太好了,咱们又要到手一枚碎片咯!”
“还好我聪明。”赵之旦自夸道。
贝慈尔一笑:“这次我承认你比我聪明。快数数我们一共多少碎片了。我这儿一枚。”
周守立摊开手掌:“九枚。”
赵之旦眼珠一转:“加上极光那的一个,只差九个了!马上我就能得道升天了!”
“别激动,还有那么多碎片下落不明呢。”井暄说。
“怕啥?”赵之旦盘算起来,“反正有冰壁在,还有找不到的碎片?迟早都是我们的。”
“老奶奶帮我们一次已是求之不得,不要一直打扰她老人家了吧。”井暄说了一句。
贝慈尔猛然停下脚步。
“老奶奶喜欢我们才会帮我们。我们可有逼她?没有吧。”
“话是这么说……”周守立刚开口便被打断。
“我们多对她好,她自然会继续帮我们。”贝慈尔看到路边一株开得极好的红梅,拍了拍赵之旦,“瞧,它开得多美!像火一样!”
赵之旦心领神会,跑过去掰下一枝。
贝慈尔接过梅花说:“所以我们把它送给奶奶,让她知道我们时时刻刻想着她,她也开心啊!”
井暄奇怪:“昨儿才摘了花,还开得挺好的。又摘?”
贝慈尔看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奶奶一看到梅花就会想起儿子,她喜欢梅花就像喜欢儿子一样。她开心了就会帮我们寻得碎片。反正还没走远,不如把折回去把梅花送给奶奶。”
“耽误不了一会,贝姑娘就是明事理。”赵之旦说。
井暄也不好反驳,于是跟着他们顺着脚印,又走回黄口小屋。
奇怪的是,远远瞧着,木门竟然大开着。
这一点不像老奶奶会做的事。
周守立心生疑惑,快步跑了过去。
他停在门口,声音死死地卡住喉咙里。
“怎么了?”
井暄几个忙跟上来,到了门口,全部愣在那里。
一行人都傻了眼。
老奶奶倒在血泊之中,柴刀插在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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