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又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栖在黑油圆滑的石块上，四周十分安静，明媚的阳光穿透清澈的水，他不知在寻找着什么，拼命往前游，阳光愈来愈薄，粼粼点点化成巨大的水流，许意昏昏沉沉，光影下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
他忽然醒了，脑子里还是梦的画面，天已经大亮，他想起昨天的画面。
昨天是他第一次和李旧川接触。
十五岁的许意第一次被推进这家医院时，目光就被走廊尽头那架葡萄藤吸引了。
藤蔓顺着铁架直上，叶片在透进的微风中沙沙作响。紫红的果实在苍白病房间投下一片斑驳的绿荫。护士说这藤架是医院的老住户，根系与地基纠缠，连拆迁队都拿它没办法。许意有时以为那藤蔓在窥视他——
每晚输液时，卷须的影子都会悄悄爬上他的被角，像某种无声的试探。
许意觉得，这葡萄藤蔓弯弯绕绕倒像是人生命的纹路。
许意的病房在葡萄藤架的右侧第二间，隔壁病房住着李旧川，一个总戴着耳机、监测仪线路同样和他一样缠满手腕的男孩。许意最初注意到他，是在葡萄藤架下。
当时李旧川在藤架下看书，一片葡萄叶恰好落在书页上，阴影覆盖的诗句写着：“鲸鱼在深海织网，用歌声捕捞失落的星光。”
盛夏的蝉鸣撕开医院白墙的寂静，李旧川攥着病历本穿过走廊，他被护士要求去后院“散心”——母亲总说，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会“闷坏脑子”。
他穿过消毒室刺鼻的雾气，后院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铁栅栏后，竟藏着一汪小小的池塘，金鱼在水中游弋，像一团晃动的橙光。池塘边站着个瘦小的男孩，氧气罐的导管在他脖颈间蜿蜒，他正蹲在石阶上，用蜡笔在纸上描摹鱼群的轨迹。
”许意，别乱跑！”远处传来护士的呼喊，但男孩没听见，他专注得像一尊蜡像。李旧川注意到他手腕内侧的住院编号与自己相邻——302病房与301。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另一侧传来。几个孩子踢着足球冲向池塘，足球精准撞向许意后背，他踉跄跌入水中，氧气罐在水中溅起一串气泡。其他孩子尖叫着逃跑，李旧川的大脑瞬间空白，但身体已冲向前。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救人。
李旧川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医生警告的“剧烈运动危险”化作耳边的嗡鸣。他趴在石阶边缘，手臂拼命伸长：“抓住我的手！”许意在水中扑腾，呛咳声混着氧气管的嘶鸣，终于，那双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真是奇怪轻的一个人，李旧川用尽力气将人拽上岸。
湿透的许意蜷缩成一团，氧气罐歪斜在地，导管几乎脱落。李旧川颤抖着帮他扶正设备，护士狂奔而来的脚步声渐近。护士赶到后，许意父母匆忙跑来，母亲抱着他哭，父亲却迅速检查氧气罐是否受损，低声自责：“又该换新的了。”
许意轻轻安抚道：“没事的，我还能用。”
李旧川忽然发现，这个落水男孩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鱼群的轮廓，最后一笔被水渍晕开，像一道未完成的句号。
”你画得很好。”他脱口而出，许意抬眼看他，睫毛挂着水珠，眼神却清澈如池水：“我叫许意，你……是隔壁的李旧川？”
护士赶到时，李旧川已被拽回病房。母亲在病床上织毛衣，见他浑身湿透，只是叹了口气：“又闯祸了？”
他摇头，脑中却浮现许意那幅未完成的画，鱼群在潮湿的纸面上游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
第二天清晨，许意出现在病房门口，怀里抱着皱巴巴的画本。氧气罐的导管在他胸前晃荡，他却像是在捧着珍宝：“我画了昨天的池塘，还有……救我的…你。”李旧川盯着画纸上的自己
——线条笨拙，但那双伸出的手被描得格外坚定，仿佛能托起整个世界。
李旧川心中一颤，问他：“当时你干什么呢？”
许意垂下了眼：“其实我想看清鱼鳃的结构，我想画得更像。”
许意注意到他的病房里摆满最新款的医疗仪器，还有机器人玩具，而自己的画册只能画下那些冰冷的设备。
”我活不过二十岁。”许意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荷叶，“医生说的。你呢？”
李旧川的手指停在病历本上，那页写着“预计存活年限：18岁”。他第一次正视这个数字。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病房，两束影子在瓷砖地上交叠，像两条注定相遇的鱼。
夜深人静，许意的病房里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突然他看见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许意心里一惊，紧张地坐了起来。
”谁？”许意悄悄地下了床，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你好呀，我是楼上的左柚。”
许意打开门，然后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站在门口，许意将门打开一些，就看见了站在左柚身后的李旧川，和一个陌生的男孩，那个男孩叫梁玉。他们穿着和许意一样的病服。
左柚看着许意，眨着大眼睛，说道：“我们要逃跑，你要一起吗？”
许意愣住了，他没想到左柚会提出这样的想法。李旧川看着许意，微微一笑，说道：“你害怕吗？我们现在可是要从这里逃出去。”结果许意点了点头。
梁玉也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走吧。”
四个人悄悄地走出了病房，来到了医院走廊。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响。左柚走在前面，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由的天地。梁玉跟在左柚的后面，他不时地回头看看许意和李旧川。李旧川则紧紧地跟在许意的身边。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医院的后门。他们准备从这里溜出去，去寻找那个自由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许意心里一紧，四个人连忙躲在了旁边的角落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原来是医院的主任，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
主任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抓住我们的是陈医生，他把我们领回了值班室，许意他们四个人乖乖的站在一排，陈医生终于开口了：“你们三个怎么这么不死心呢？”然后他意外地看向了许意，接着又看向了李旧川：”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还想从我这里拐走一个男孩？”
至此，许意才知道他们三个原来是医院的逃跑惯犯。
四个人低下了头，他们知道，这次逃跑计划失败了。主任把他们教育了一个遍后，让他们好好休息，
“那么晚安啦！”左柚看上去仍然是兴高采烈的。“晚安。”两个男孩各自道了一声。
然后左柚期待的看向了许意。
梁玉好像很头疼，他对许意说：“你快点说，不然她不会让我们睡觉的。”左柚又重复了一遍，许意只好无奈的学着他俩的样子说晚安。
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许意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真是精彩的一个夜晚，他想起了李旧川，也想起了那棵葡萄藤。
许意缩在病床上，输液管在臂弯里绕啊绕。窗外葡萄藤的卷须也固执地探进来。
第二天，许意来到了葡萄藤架下，他看着葡萄藤，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葡萄藤的阴影在墙上摇曳。许意觉得，那葡萄藤就像是自己，虽然被束缚在这个病房里，但依然在努力地生长。
叶片缝隙间漏出的光斑，像无数闪烁的绿色星子。许意总爱盯着那些光斑发呆。
他抚摸手腕上的监测仪电极片，窗外藤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许意恍惚觉得，那些声音是李旧川的耳机，是某种遥远而陌生的呼唤。疼痛在寂静中发酵，他却听见藤蔓根系在地下生长的闷响，他不主动询问护士关于藤蔓的故事，只是将疑问悄悄埋进心底。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生活，那些快乐的日子仿佛已经离自己很远了。现在，他只能躺在病房里，等待着明天。
就在这时，李旧川也来了，他戴着耳机，他看着许意，问：“你在看什么？”
许意指了指葡萄藤，说道：“葡萄藤，它虽然被束缚在架子上，但依然在努力地生长。”李旧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虽然生病了，但也不能放弃希望。”
许意看着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勇气。他觉得，在这个病房里，有李旧川的陪伴，或许自己也能像那棵葡萄藤一样，勇敢地面对生活。
李旧川突然拿出一本素描本“许意，你会画鲸鱼吗？”许意摇摇头，他没见过也没有画过。
李旧川打开素描本，铅笔游走如鱼。他画的是一只跃出海面的鲸鱼，线条流畅却带着病态的苍白。许意盯着那鲸鱼的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李旧川突然抬头，监测仪绿灯一闪，耳机线随着动作晃荡。他轻声说：“鲸鱼游不出大海，但是他的歌声可以穿透大海。”
许意怔住，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未开口回应。
护士来了，护士推着他走向病房的脚步声碾碎了这句莫名的话。他回头望，发现李旧川仍在画鲸，监测仪线路与耳机线纠缠如藤蔓，许意的手攥紧了，那画面轻轻扎进他心里。
(?ì _ í?)请各位姐姐们温油指点！[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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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池塘相遇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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