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裴临身上，那审视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神，足以让任何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血液冻结。
时间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只有远处原主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宾客们刻意压低的议论，像背景噪音般模糊地存在着。
裴临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穿透力，像冰冷的探针，试图剥开他冷静表象下的每一丝意图。
但他站得纹丝不动，肩背挺拔如松。
镜片后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种近乎无机质的专注，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喜怒无常、动辄能让人倾家荡产的煞神，而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高价值项目标的。
终于，沈聿的薄唇微启。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背景杂音，清晰地落在裴临耳中，如同冰锥凿击：
“证明。”
两个字。
言简意赅，重若千钧。
没有质疑，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只是最直接的要求：拿出你的价值，证明你不是另一个只会添麻烦的废物。
裴临眼底深处，一点锐利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冷电。
机会！
他等的就是这个。
在商场上，最怕的不是对手提条件，而是对手连谈的机会都不给。
沈聿给了他一个证明价值的入口，这就是他撬动这个高难度KPI的支点。
然而，就在他思维电转，准备开口的瞬间——
【警告！警告！主角受精神值跌破临界阈值！世界线稳定性崩坏度99.8%！检测到不可逆精神创伤！任务核心目标严重受损！系统判定：一级紧急状况！强制干预程序启动！即将接管宿主身体控制权，执行原主救援与安抚程序！倒计时：5……4……】
系统的警报音不再是尖锐的蜂鸣，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带着毁灭性预兆的机械倒计时。
血红色的光几乎占据了裴临的全部意识视野，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束缚感开始从意识深处蔓延，试图接管他的四肢百骸。
强制干预？
接管身体？
去救那个蠢货？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裴临的思维核心！
那感觉比他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被方案打回还要让他烦躁百倍！
他拼尽一切才走到沈聿面前，撬开了一条缝隙，这个该死的、只会拖后腿的破烂系统，竟然想在这个时候把他拖回泥潭？！
“关！我！屁！事！”
裴临在意识深处咆哮，精神力如同被激怒的狂龙，不再是之前的屏蔽，而是化作一柄无形的、带着他全部意志和求生欲的巨锤，朝着那刺眼的红光和冰冷的倒计时声音，狠狠砸了下去！
【滋——！！！】
刺耳的电流噪音在脑中爆开，像是信号被强行掐断。
那冰冷的倒计时声和红色的警告框瞬间扭曲、破碎，如同被砸碎的玻璃屏幕！
系统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仿佛数据流被强行撕裂的电子哀鸣，随即，所有的警报和倒计时，连同那聒噪的存在感，骤然消失！
世界仿佛瞬间清净了。
只有沈聿那沉凝的目光，和远处越来越响的哭泣与议论。
裴临感到一丝精神力透支的细微刺痛，但他毫不在意。
意识深处，一片死寂。
系统……被强行压制到静默了？
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丝因精神力剧烈对抗而产生的微小眩晕感，将全部注意力重新聚焦在眼前的沈聿身上。
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抓住！
“证明？”
裴临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因刚才精神对抗而产生的、极细微的紧绷。
他微微扯动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锋利。“当然。”
他侧身，目光精准地投向刚刚制造了混乱、此刻正假惺惺拿着纸巾、试图靠近原主“安慰”的恶毒男配林辰。
林辰脸上还带着虚伪的关切，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得意的光。
“林辰，林氏地产的独子。”裴临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到沈聿耳中，也足以让附近几个竖起耳朵的宾客隐约听到。
“今晚这场闹剧，表面上是针对‘我’——这个依附于您的、无足轻重的金丝雀。”
他刻意加重了“依附于您”几个字，将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却也将林辰的行为直接与挑衅沈聿挂钩。
“但实际目标，恐怕是您即将在三天后，于城西那块地皮上启动的‘星港’项目。”
裴临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地上。“林氏一直想插手那个项目，被您拒之门外。林辰的父亲，林宏远，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五分，在‘听涛阁’私密包厢，与您的对头，宏盛资本的赵总，有过一次长达一小时四十二分钟的密谈。”
沈聿摩挲酒杯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裴临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审视，而是带着一丝锐利的探究。
裴临继续，信息精准得像手术刀：“密谈内容涉及一份伪造的环评报告，计划在‘星港’项目奠基仪式当天，由林辰安排人‘意外’泄露给环保组织，制造舆论风波，迫使项目暂停，给宏盛资本介入制造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辰。
后者脸上的虚伪关切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裴临怎么会知道？！
这绝不可能！
“而今晚这杯红酒，”
裴临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不过是林辰自作聪明的前哨战。他想试探您的反应，或者，更愚蠢一点，想用‘我’这个身份被当众羞辱的丑闻，在明天的八卦小报上给您添点堵，分散您对‘星港’项目的注意力。幼稚，且效率低下。”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林辰心上，也清晰地落入了沈聿耳中。
周围一片死寂。
原主的哭泣似乎都停滞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宾客，此刻看向林辰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忌惮，看向裴临的目光则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传言中怯懦愚蠢的金丝雀……
竟然如此冷静、如此精准地撕开了林辰的伪装，甚至牵扯出了更深层的阴谋？！
林辰的脸瞬间涨红，又猛地变得惨白。他指着裴临，手指都在发抖，声音尖利刺耳：“你……你血口喷人！污蔑！沈先生！您别听他胡说！他这是被泼了酒，失心疯了！他……”
“林公子，”裴临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需要我提醒你，上周三下午，你在‘听涛阁’后巷的监控死角，亲手交给那个‘环保志愿者’头目一个牛皮纸袋的时间吗？下午四点零八分。需要我描述一下纸袋的样式吗？或者，需要我告诉沈先生，你父亲账户上那笔来自离岸公司的、刚好在密谈后到账的五百万‘咨询费’，最终流向了哪里？”
每一句话，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林辰精心掩盖的皮肉，露出里面腐烂的真相。
林辰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绝望。
完了！
全完了！
沈聿一直沉默着。
他深邃的目光从惊惶失措的林辰身上，缓缓移回到裴临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多了一层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探究。
像在重新评估一件本以为只是装饰品、却突然发现是精密武器的物品价值。
他没有看林辰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裴临，仿佛要穿透那副冰冷的镜片，看清这具看似脆弱的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一个灵魂。
“情报来源？”
沈聿终于再次开口，依旧是简短的问句，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裴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的价值之一，就是信息渠道的可靠性和保密性，沈先生。如同您不会轻易透露您的底牌。”
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答，却再次强调了自身的价值——他拥有获取核心机密的能力，并且懂得分寸。
沈聿的指尖，在冰冷的酒杯上，再次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这一次，动作似乎比之前……
重了一分。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点细微的兴味，终于凝实，化作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审视和评估的玩味。
这个“裴临”，远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
也……危险得多。
价值？
他似乎，真的证明了一点。
【系统……滋……检测到……关键反派沈聿……关注度……大幅提升……攻略进度……异常增长……5%……10%……滋……世界线……重新计算……稳定性……回升……？……逻辑错误……静默……维持……】
一片死寂的意识深处，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地挣扎了一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最终再次陷入彻底的、被强行镇压的静默。
裴临清晰地“听”到了这最后的杂音。
镜片后的眼底，一丝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微光，一闪而逝。
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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