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冷白色灯光刺得王晓轩视网膜生疼。她握着手术刀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解剖台上的死者是位23岁女性，脖颈处缠绕着一圈新鲜的勒痕，像是条狰狞的项链。
"第七个了。"助手小林的声音带着颤音，"手法和前六起一模一样。"
王晓轩没答话，镊子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荧光灯下，那些淡金色的丝线突然让她想起江书敏今早穿的针织开衫。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时差点摔在地上。
是江书敏发来的消息：【今晚煮了你爱吃的罗宋汤】
时间显示上午10:17。现在是下午3:42，五个小时零25分钟。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输入符，直到它消失也没等来第二条消息。解剖刀"哐当"掉进水池，惊得小林差点打翻物证箱。
"王法医？"
"没事。"她扯下手套，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去把江乐明上个月捐赠给市立医院的医疗设备清单调出来。"
穿过走廊时，消毒水的气味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江书敏的心理咨询室号码，她盯着屏幕直到自动挂断，然后把手机塞进储物柜最深处。
地下三层的通风系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王晓轩蜷缩在解剖台和试剂柜之间的缝隙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砖接缝。十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躲在钢琴房的三角钢琴后面，听着父母在客厅争吵。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父亲的声音像冰块砸在玻璃上，"她需要专业治疗。"
"你连她的生日都记不住，有什么资格说治疗？"母亲的高跟鞋声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曦弦说她今天又划破了手腕..."
王晓轩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现在的她依然能精准计算出父母上次同时出现在家里的时间：2014年3月15日，距离她18岁生日还有23天。
"晓轩？"江书敏的声音混着电梯门开合的轻响，"小林说你没吃午饭。"
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停住。王晓轩屏住呼吸，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当江书敏的白球鞋出现在视野里时，她突然把沾着福尔马林的解剖手套扔过去："滚出去！"
试剂瓶在墙角炸开，玻璃碎片溅在江书敏的小腿上。血珠渗出来的瞬间，王晓轩的胃里翻涌起熟悉的恶心感——和当年摔碎水晶杯时一模一样。
"我不走。"江书敏蹲下来，指尖悬在她颤抖的膝盖上方，"你的解剖刀能剖开真相，我的话能剖开你的不安，我们试试一起面对？"
王晓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肤。江书敏的体温透过静脉血管传来，像初春融化的溪水漫过冻土。手机在储物柜里疯狂震动，她数着震动的频率：三次短震，一次长震，这是薛慕设置的紧急联络信号。
"薛慕找我。"她猛地推开江书敏，"新案件需要现场勘查。"
江书敏的瞳孔在幽暗中收缩成针尖大小。王晓轩知道这是双相障碍躁期的前兆，就像暴雨前空气中压抑的静电。她抓起外套冲向电梯，后背贴着金属墙面时，听见江书敏在身后轻声说：
"今晚的汤我会一直热着。"
地下车库的灯光把江书敏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晓轩发动引擎时，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熟悉的银色——那是江乐明的限量版跑车。滨海大道的晚高峰拥堵不堪，她烦躁地按着喇叭，手机突然收到曦弦的消息：
【江先生在书房等您】
薛明航的书房永远弥漫着雪茄和檀木混杂的气息。王晓轩推门时，父亲正对着落地窗外的海景抽古巴雪茄，烟灰缸里躺着半支没抽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乐明说你最近常去书敏的咨询室。"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海滨和江氏的并购案下个月就要签约。"
王晓轩盯着他西装上的袖扣——那是母亲去年送的生日礼物，镶着碎钻的海豚造型。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答应带她去海洋馆，最后却让曦弦陪着去。
"你要我分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薛明航掐灭雪茄的动作停顿了零点三秒。这个微小的破绽让王晓轩想起法医课上学的尸僵形成时间——人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12-16小时达到高峰。
"我要你知道轻重。"他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这是江乐明和林砚的股权转让协议。"
走廊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王晓轩转身时，看见母亲站在门口，脚边散落着青花瓷碎片。王欣颜的手指还保持着拎购物袋的姿势，袋口露出半盒红豆包——那是江书敏家面包店的招牌。
"妈..."
"我去买面包。"王欣颜的声音异常平静，"你爸说要吃新出的海盐口味。"
她踩着碎片往外走，鞋底碾过玻璃的声音像极了王晓轩昨晚失眠时碾碎的药片。书房的挂钟指向八点十七分，江书敏的汤应该已经凉透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薛慕的语音：
"速来滨海码头，发现无名女尸。"
海浪拍打着防波堤，腥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薛慕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尸体时，王晓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死者颈间缠绕的淡金色丝线，和今早实验室那具尸体指甲缝里的纤维完全一致。
"连环杀人案。"薛慕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市局要成立专案组。"
手电筒光扫过沙滩，在岩石缝隙里照出半枚带血的袖扣。王晓轩蹲下身时，海风掀起她的白大褂，露出锁骨下方的蝴蝶纹身——那是去年生日时，江书敏用医用纹身机亲手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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