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码头的探照灯刺破夜幕时，薛念正蹲在防波堤上呕吐。她的战术手套沾满了死者的血，海风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混着胃里翻涌的酸水，让她想起三个月前围剿毒贩时的场景。
"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薛慕的作战靴碾过碎石子，"吐完就把现场照片拍清楚。"
薛念攥紧相机的手在发抖。镜头里，死者苍白的脸被潮水泡得肿胀，脖颈处的勒痕像条扭曲的白蛇。她忽然注意到死者左手无名指内侧有新月形的掐痕，和上周三江书敏躁期发作时抓挠自己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姐..."
"现在是队长。"薛慕的手电筒扫过她颤抖的肩膀，"现场有目击者吗？"
远处传来高跟鞋叩击铁板的脆响。王晓轩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发梢还滴着海水——显然是从海里捞物证时弄湿的。她手里攥着个证物袋，里面的袖扣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江乐明的限量版袖扣。"她的声音像冰锥刺进热油，"上个月他在慈善晚宴上戴过。"
薛慕的瞳孔骤然收缩。二十米外，江乐明的银色跑车正从停车场缓缓驶离，尾灯在雨雾中明明灭灭。薛念突然拔腿追上去，却被薛慕拽住战术腰带："归队！"
"可是..."
"我说归队！"薛慕的手指掐进她的皮肉，"这是命令。"
王晓轩看着这对姐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潮水漫过她的皮鞋，带来腐烂海草的腥气。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书敏发来的定位：【来码头灯塔，我有东西给你】
螺旋楼梯的铁锈味混着海风，让王晓轩想起小时候被锁在阁楼的那个雨夜。灯塔顶层的门虚掩着，江书敏的针织开衫搭在栏杆上，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书敏？"
玻璃碎裂声从头顶传来。王晓轩抬头的瞬间，江书敏正站在瞭望台边缘，赤脚踏在碎玻璃上，鲜血顺着脚踝流成小溪。她手里攥着半张照片，上面是少年时期的江书敏和江乐明，背景是海滨集团的旧办公楼。
"你看。"江书敏的声音带着躁期特有的亢奋，"我们小时候多好啊，他总说要保护我..."
王晓轩注意到照片边缘被火烧过，露出焦黑的齿痕。江书敏突然把照片扔进海里，张开双臂大笑："现在他要抢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人生！"江书敏转身时，毛衣针从袖管滑落，尖端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她踩着碎玻璃走向王晓轩，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血脚印，"他说我有病，说我不该和你在一起..."
王晓轩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玻璃幕墙。江书敏的瞳孔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那是双相障碍躁狂发作的典型特征。她想起江天航在《双相情感障碍的神经生物学机制》里写的批注："琥珀色瞳孔往往伴随着攻击性增强"。
"我们回家。"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需要吃药。"
"吃药？"江书敏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指甲深深刺进皮肤，"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疯子对不对？"
远处传来警笛声。王晓轩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这次是曦弦的消息：【江先生在医院等您，夫人出事了】
江书敏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她的目光落在王晓轩锁骨下方的蝴蝶纹身上，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淡青色的线条："你知道吗？我躁期发作时，总觉得能听见海浪在血管里咆哮..."
王晓轩抓住她流血的手腕，往楼下拖去。江书敏突然发力甩开她，从楼梯间的窗户跳了出去。海浪声在耳边炸响，她看见江书敏像片落叶般坠入黑色的海浪，白色裙摆在月光下绽开成绝望的花。
"书敏！"
急救室的消毒水气味让王晓轩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平安夜。母亲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被推进手术室，原因是为了给她买圣诞礼物遭遇车祸。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中，江书敏的手指突然抓住她的衣角，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我做了件错事。"她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上个月给江乐明的医疗设备清单..."
王晓轩的后背骤然绷紧。江书敏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和死者相同的淡金色纤维，这让她想起法医实验室里那具女尸——她的指甲缝里也有同样的纤维。
"你当时在现场？"
江书敏闭上双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状的阴影。王晓轩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江书敏的瞳孔里看不见琥珀色的躁狂反光。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薛慕的作战靴碾过地板，带来海盐和硝烟混杂的气息。
"市局要成立专案组。"她把档案袋摔在椅子上，"七个受害者都曾在江氏医疗的体检中心做过检查。"
王晓轩翻开档案，瞳孔骤然收缩。第七位受害者的体检报告上，主治医生签名栏赫然写着"江书敏"。窗外传来闷雷滚动，她想起今早江书敏说要煮罗宋汤时，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半张化验单。
"我要见江乐明。"她抓起外套往外走，"现在。"
薛慕拦住她的去路，战术手套在她肩头留下带血的掌印："市局已经对他进行保护性拘留。"
"保护？"王晓轩冷笑，"还是说，薛明航又在玩他的权力游戏？"
薛慕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动作让王晓轩想起她们第一次联手破案时，薛慕也是这样站在解剖台前，盯着尸体脖颈处的勒痕说："我一定会抓住凶手。"
"你变了。"她轻声说，"现在你只会服从命令。"
薛慕突然掐住她的后颈，把她抵在墙上。王晓轩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薛念最爱的草莓护手霜气息。监护仪的嘀嗒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江书敏的心跳曲线开始剧烈波动。
"你以为我想这样？"薛慕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三年前如果不是我拦下薛念，她已经死在毒贩的枪口下了。"
王晓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江书敏躁期发作时，总会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痕。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江乐明的助理抱着文件匆匆走过，西装袖口闪过一抹淡金色。
"我要去见江书敏。"她掰开薛慕的手指，"现在。"
病房里，江书敏正把自己蜷缩成胎儿的姿势。王晓轩注意到她枕头下露出一角信纸，上面是江天航工整的笔迹：【书敏，熵增定律告诉我们，混乱是常态，但系统总能通过做功降低熵值】
"我爸总爱用公式讲道理。"江书敏突然开口，"他说我就像处于热力学非平衡态的系统，需要不断输入能量才能维持稳定。"
王晓轩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抚过她缠着纱布的手腕。江书敏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可我好累，晓轩。"
窗外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薛慕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这次还伴随着薛明航沉稳的皮鞋声。王晓轩数着他们的脚步声，计算着距离病房的距离——七步，五步，三步。
"江乐明要见你。"薛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说有东西要交给你。"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江乐明苍白的脸。他的西装袖口少了枚袖扣，露出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王晓轩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内侧有新月形的掐痕，和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完全吻合。
"我要保释书敏。"他把文件推过金属桌面，"这是股权转让协议。"
王晓轩翻开文件，瞳孔骤然收缩。股权转让方赫然是江书敏的母亲林砚，受让方是薛明航。文件签署日期是昨天下午三点，正是江书敏躁期发作的时间。
"你在利用她的病。"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
江乐明突然笑了，笑声在密闭空间里撞出回音："我亲爱的妹妹啊，她躁期发作时签的文件，难道不具备法律效力吗？"
王晓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江书敏躁期发作时，总会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痕。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薛明航的古龙水气味混着海风涌进来。
"晓轩，跟我回家。"他的声音像冰块砸在玻璃上，"江氏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王晓轩盯着他西装上的海豚袖扣——那是母亲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答应带她去海洋馆，最后却让曦弦陪着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欣颜发来的消息：
【回家吃饭，你爸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餐厅的水晶吊灯把薛明航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具正在融化的蜡像。王欣颜端着汤碗的手在发抖，热气在她眼镜片上凝成白雾。王晓轩盯着清蒸鲈鱼的眼睛，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标本。
"明天去医院看看书敏。"薛明航给自己倒了杯茅台，"有些误会需要解开。"
王晓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江书敏躁期发作时，总会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痕。窗外传来雨声，她数着雨滴敲打玻璃的频率：三次短震，一次长震，这是薛慕设置的紧急联络信号。
"我吃饱了。"她站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市局还有工作。"
玄关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王晓轩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和死者相同的淡金色纤维。她想起江书敏说要煮罗宋汤时，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半张化验单，上面的日期正是第一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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