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之间是一个由破碎镜面构成的世界。
桑暖扶着楚明焰从传送通道跌出,落在一条由无数镜面碎片铺就的小径上。四周漂浮着大小不一的镜子残片,每一片都反射着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影像,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万花筒效果。天空——如果那能称为天空的话——是一片不断流动的银色雾霭,偶尔露出后面更深邃的暗色虚空。
"我们成功了..."桑暖喘息着说,太阴镜在她手中微微发烫。穿越消耗了大量能量,她体内的镜质流动变得迟缓,右臂的镜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楚明焰的状况更糟。他胸口的月牙疤痕泛着不自然的银光,周围的皮肤上隐约浮现出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眉头紧锁,但他仍强撑着坐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确切地说。"
"千镜之间。"桑暖轻声解释,感受着周围环境中流动的镜质能量,"残月说的中立地带,既不属于镜界也不属于人界。"
她伸手触碰地面的一片镜子碎片,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碎片中映出的不是他们此刻的倒影,而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景象——黄沙漫天,远处有一座由镜子建成的金字塔。
"每面镜子都通向不同的地方。"她缩回手,"我们必须小心,不要误入。"
楚明焰点点头,尝试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桑暖赶紧扶住他,惊讶地发现他的体温异常的高,几乎灼伤她镜化的手掌。
"你在发烧!"
"镜血盟约的副作用?"楚明焰苦笑着问,声音嘶哑。
桑暖摇头,不确定该如何回答。老镜的古籍对盟约的细节记载很少,残月也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她小心地揭开楚明焰的衣领,查看那个月牙疤痕——纹路比刚才更加清晰了,而且似乎在缓慢变化,如同活物。
"它在生长..."桑暖不安地说,"这些纹路...看起来像某种古老文字。"
楚明焰低头看去,突然身体一僵:"我能读懂。"
"什么?"
"这些纹路...在我眼里是文字。"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写着'镜守之血,守望至终'。"
桑暖倒吸一口冷气。镜守——这个词汇在她刚觉醒的镜族记忆中有模糊的印象,是镜界最古老的守护者一族,早在普通镜族出现前就存在了。传说他们拥有同时行走于镜界与人界的特殊能力,是两大维度间的平衡者。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镜守一族早在万年前就灭绝了。"
楚明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桑暖,有什么东西正在我体内苏醒。我能感觉到它...像是另一个意识..."
他的眼睛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变成了完全的银白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闪烁的光芒。桑暖本能地后退半步,太阴镜立刻做出反应,射出一道银光将两人笼罩。
"明焰?你还认得我吗?"
银白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陌生又熟悉。片刻后,光芒褪去,楚明焰的瞳孔重新出现,但颜色比平时浅了许多,带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当然认得。"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却多了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古老韵律,"只是...有些记忆不是我的,却又属于我。你能明白吗?"
桑暖点点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镜血盟约可能激活了你体内沉睡的血脉。楚家...或许不仅仅是普通的镜族后裔。"
楚明焰刚要回答,周围的镜面碎片突然同时震动起来,发出高频嗡鸣。小径前方的雾气中浮现出三个模糊的身影,正向他们快速移动。
"有人来了。"桑暖立刻进入戒备状态,镜化的右手完全展开成盾牌形状,"可能是'烛阴'的人跟过来了。"
楚明焰站到她身前,尽管身体虚弱却依然保持着保护姿态:"躲在我后面。"
第一个身影冲出雾气——不是人类,也不是桑暖见过的任何镜界生物。它由无数细小的镜面棱片组成,整体呈人形却没有明确的面部特征,只在头部位置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状镜面。
"镜傀。"楚明焰脱口而出,仿佛这个名字一直就在他舌尖上等着被说出来,"千镜之间的低级守卫。"
三个镜傀呈扇形包围过来,它们的手臂延长变成锋利的镜面长刀。桑暖举起太阴镜,准备迎战,却被楚明焰拦住。
"让我试试。"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陌生的笃定。
没等桑暖回应,楚明焰已经向前一步,双手做出一个复杂的手势。他胸口的月牙疤痕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光线如同活物般流向他的指尖。更惊人的是,周围的镜面碎片开始向他汇聚,在他面前形成一面完整的圆镜。
镜傀们停下脚步,头部漩涡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似乎在困惑。楚明焰将手按在新形成的圆镜上,低声说出一串古老音节。镜子立刻投射出一道纯净的银光,笼罩住三个镜傀。
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痛苦的尖叫。银光中,镜傀们的形态逐渐软化,最终变回普通的镜子碎片,散落在地。
桑暖目瞪口呆:"你怎么会...?"
"我不知道。"楚明焰同样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像...本能。"
他转向桑暖,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恐惧交织的光芒:"那些音节,那些手势...它们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仿佛我一直都知道。"
桑暖正想追问,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从后方传来。她转身看去,只见他们来时的那条通道正在迅速崩塌,镜面碎片一片接一片地化为齑粉。
"通道不稳定!"她惊呼,"如果完全关闭,我们就回不去了!"
楚明焰立刻跑向崩塌的通道,双手再次做出那种复杂手势。这次桑暖看清了——他的动作精准得不像第一次尝试,每个细微的角度和停顿都像是经过千百次练习。
"帮我固定另一端!"他喊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桑暖没有犹豫,将太阴镜对准通道。两股能量在空中交汇,崩塌的速度减缓了,但仍在继续。楚明焰胸口的疤痕光芒更盛,那些黑色纹路现在已经蔓延到他的锁骨位置,形成一幅复杂的神秘图腾。
"不够..."他咬牙道,"需要更多力量!"
桑暖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快步上前,将镜化的右手直接贴在楚明焰背部的纹路上。两种镜质能量立刻产生共鸣,她的手臂如同接通了电源的导线,银色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向楚明焰。
"啊——!"楚明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长啸,双眼再次变成完全的银白色。
能量激增的瞬间,崩塌的通道奇迹般地开始重组。碎片倒流,重新拼合成完整的镜面,最终稳定成一个椭圆形的门户。但与其说这是他们来时的那条通道,不如说是一个全新的构造——更大、更稳定,边缘环绕着与楚明焰胸口相似的古老纹路。
"这不可能..."桑暖喃喃道,"只有纯血镜守才能重塑镜道..."
楚明焰的能量突然中断,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桑暖赶紧扶住他,发现他胸口的纹路正在缓慢褪去,眼中的银光也逐渐消散。
"发生了什么?"他虚弱地问,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刚才...好像断片了。"
桑暖注视着他困惑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楚明焰体内沉睡的镜守意识正在觉醒,但他本人并不知情。那些能力、那些古老知识,都来自一个比他更古老的存在,而这个存在可能随时会完全苏醒。
"你救了我们的退路。"她最终选择暂时隐瞒真相,扶他站起来,"现在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楚明焰点点头,看起来疲惫不堪。就在他们准备沿着小径前进时,周围的雾气突然剧烈搅动,一个沙哑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叛徒之子竟敢踏入千镜之间!"
雾气中走出一个高挑女子,身着由破碎镜片编织而成的长裙,头戴一顶形似破碎王冠的头饰。她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眼睛则是全黑的,只有瞳孔位置闪烁着针尖大小的银光。
"镜巫..."楚明焰低声道,这个名字再次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女子——镜巫——听到这个称呼时明显怔了一下:"你认得我?"她飘近几步,漆黑的眼睛审视着楚明焰,"啊...原来如此。镜守的血脉,藏在这具脆弱的血肉之躯内。"
桑暖挡在楚明焰前面:"我们只是路过,不想惹麻烦。"
镜巫发出刺耳的笑声:"路过?带着太阴镜和镜守血脉路过千镜之间?"她突然收敛笑容,"你们是来寻找'终焉之镜'的,对不对?"
桑暖和楚明焰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我们不知道什么终焉之镜。"桑暖诚实地说,"我们只是在躲避'烛阴'的追捕。"
镜巫的表情变得阴沉:"撒谎!叛徒李文昊派你们来窃取我的宝物!"她猛地展开双臂,长裙上的镜片全部竖起,如同无数把小刀,"抓住他们!"
从雾气中又冲出十几个镜傀,体型比之前的更大,镜面长刀闪烁着寒光。桑暖举起太阴镜准备战斗,但楚明焰的状态显然无法再次使用那种神秘力量。
就在危急时刻,一道银光突然从天而降,在桑暖和楚明焰周围形成保护屏障。镜傀撞上屏障,立刻被弹开老远。
"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桑暖转头看去,只见一块较大的镜面碎片上浮现出残月的影像。他看起来受了重伤,长袍破碎不堪,但仍在努力维持这个远程法术。
"穿过你们重塑的镜道!"残月催促道,"去'无影之地',那里暂时安全!"
桑暖没有犹豫,扶着楚明焰冲向那个新形成的椭圆形门户。镜巫在后方发出愤怒的尖叫,镜傀们疯狂地攻击着残月制造的屏障。
"跳!"桑暖喊道,与楚明焰一起跃入镜道。
穿越的过程比之前更加剧烈,仿佛被卷入了一场镜面风暴。无数影像碎片从他们身边飞过——有的是过去的记忆,有的是陌生的场景,还有一些似乎是尚未发生的可能性。楚明焰在这个过程中痛苦地抱住头,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尖叫。
终于,他们跌出镜道,落在一片绝对黑暗的空间里。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桑暖本能地展开镜化手臂,让它发出微弱的银光。
光芒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他们悬浮在一个没有边界、没有特征的黑色虚空中,唯一可见的是远处一个微小的银色光点。
"无影之地..."楚明焰喘息着说,"镜界与人界的夹层,真正的虚无之处。"
桑暖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楚明焰摇摇头,表情困惑:"不知道...就像我知道镜傀和镜巫一样,这些知识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他低头看向胸口的月牙疤痕,纹路已经褪去,但疤痕本身变得更加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改变我,桑暖...我不确定我是否还是原来的我。"
桑暖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两种镜质能量的微妙共鸣:"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记得吗?镜血盟约。"
楚明焰勉强笑了笑,但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无法抵抗地合上,整个人瘫软在桑暖怀中。
"明焰?明焰!"桑暖轻拍他的脸颊,没有反应。
就在她惊慌失措时,远处那个银色光点突然扩大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光中走来,随着距离缩短,桑暖认出那是残月——或者说,是残月的灵体投影,因为他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他没事。"残月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镜守血脉初次觉醒消耗太大,需要沉睡恢复。"
桑暖警惕地将楚明焰护在身后:"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残月的投影在她面前蹲下,那张永远被兜帽遮住的脸第一次完全显露——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起来几乎与人类无异,只是眼睛是完全的银色,没有瞳孔。
"因为我曾经也是镜守,就像他一样。"残月指向昏迷的楚明焰,"而冷月...我的兄弟,他忘记了我们一族的真正使命。"
"使命?"
"平衡。"残月简单地说,"镜守不是任何一方的仆从,我们的职责是维持镜界与人界的平衡。"他忧伤地看着楚明焰,"但万年前的大战后,幸存的镜守越来越少。冷月认为唯一的出路是彻底隔绝两界,而我...我相信融合才是未来。"
桑暖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楚明焰是镜守后裔,那他的父亲..."
"不是普通人类,当然。"残月点头,"楚家是镜守与人类通婚的后代,血脉稀薄但从未断绝。而楚明焰...他是千年一遇的'返祖者',继承了几乎完整的镜守血脉。"
这个解释让许多事情变得合理起来——为什么楚明焰对镜面法术有天然亲和力,为什么他能与桑暖缔结镜血盟约,甚至为什么他父亲的研究会引来"烛阴"的注意。
"李文昊体内的镜灵叛徒知道这一点吗?"桑暖问。
残月的表情变得凝重:"不仅知道,他正是为此而来。镜守血脉是激活'终焉之镜'的关键——那件上古武器能够彻底摧毁镜界与人界的屏障。"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残月的投影闪烁了几下,似乎信号受到了干扰。
"时间不多了。"他快速说道,"听着,楚明焰的觉醒过程已经开始,无法逆转。当下次危机来临时,镜守意识会进一步接管他的身体。"
"这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桑暖担忧地问。
"没人能确定。千年来没有过完整的镜守觉醒案例。"残月诚实地回答,"他的记忆、人格...可能会与镜守意识融合,也可能会被完全覆盖。"
这个可能性让桑暖心如刀绞。她低头看着楚明焰平静的睡颜,无法想象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有一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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