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边茂密的香樟树叶，在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纸张和少年人温热体温混合的气息，头顶的老式吊扇吱呀呀地转着，搅动着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闷热。
“哥——”
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带着点耍赖意味的呼唤，在沈渊耳边响起。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旁边的沈醉阳此刻是什么表情。果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不客气地戳着他刚写下的演算步骤。
“这一步，跳得太快了，我没看懂。”沈醉阳凑得很近，黑色的短发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过额角，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正眼巴巴地望着沈渊，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
沈渊笔下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他雾蓝色的短发在风扇带来的微风里轻轻拂动，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那双蓝金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显得剔透又沉静。
他看了一眼沈醉阳指的地方，语气平淡：“动量守恒，代入数据就行。”
“哦——”沈醉阳拉长了声音，身体却更歪了过来，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沈渊的课桌上，下巴都快搁到沈渊的手臂上，“可是这个数据怎么来的嘛？沈老师，再讲细一点呗？”
他身上有淡淡的、阳光晒过的皂角清香，混着一点运动过后还未完全散尽的汗意，是独属于夏日的、蓬勃的少年气息。
沈渊终于停下笔，叹了口气，看似无奈，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纵容。他拿起草稿纸，重新推导。
“……”
“懂了吗？”
“懂了。”
“哦，那你再给我讲一遍。”
“……”
“算了，我自己再去看看。”沈醉阳有点心虚，看了沈渊一眼就溜了。
“去吧去吧。”沈渊把他打发走自己又练起面前的英语语法题。
主谓宾到底怎么分来着？
算了写数学。
—下午课间—
沈渊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微蹙着眉。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校服，袖口整整齐齐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与其他同学埋头在题海中奋战不同，他面前摊开的是一本远超高中范围的《高等数学》，指尖夹着的笔偶尔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几行简洁而精准的演算。他天生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沉静，像一泓深潭，连窗外的蝉鸣似乎都在他身边减弱了分贝。
然而，这份沉静又很快就被打破了。
“哥——！”
一声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喊从教室后门传来，伴随着一阵风似的脚步声。全班同学，包括讲台上正在批改作业的班主任，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同样是蓝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活泼。沈醉阳，高一（七）班的学生，顶着一头似乎永远都梳不整齐的、乱糟糟却充满生命力的黑发，脸颊因为奔跑泛着健康的红晕，黑曜石般的眼睛亮得惊人，目标明确地直奔沈渊的座位。
他完全无视了全班投来的目光，啪一声将一瓶还冒着凉气的玻璃瓶装汽水放在沈渊摊开的高数书上，瓶壁上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
“快！哥！再帮我看看这道题！”沈醉阳喘着气，从背后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物理试卷，手指点在一道力学分析题上，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就是这个斜面滑块，摩擦力方向我懂，分解也对了，可算出来跟答案差个系数，是不是参考答案印错了？”
沈渊的眉蹙得更紧了些，不是为被打扰，而是因为那瓶汽水正迅速浸湿他珍贵的书页。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慌什么。” 他先是用指尖将汽水瓶挪到桌角，然后才接过那张卷子，目光扫过题目。
周围有同学发出低低的窃笑，更有两位女生捂住嘴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惊奇，还带着一点奇异的光芒。
这兄弟俩自从沈醉阳从初中部上来cp帖子就不知道盖了多少层楼。
班主任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出声阻止，显然是习惯了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
沈渊只看了几秒钟，便拿起笔，在沈醉阳混乱的草稿边缘，清晰地点了一下：“这里，重力加速度g，你代的是9.8，题目默认取10。”
“啊？”沈醉阳愣了一下，凑过去仔细看，几乎把脑袋搁在了沈渊的肩膀上。他身上带着阳光和汗水混合的、独属于少年的气息。“就这？我算了三遍！三遍！”
他哀嚎一声，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趴在了沈渊旁边的空桌椅上，额头顶着冰凉的桌面，“气死我了！”
沈渊没理他的耍宝，只是默默地将被他汽水玷污的书页小心擦干，然后将自己桌上那瓶还没开封的、学校小卖部最常见的矿泉水，轻轻推到了沈醉阳手边。
“跑过来的？”他问，声音依旧是平的，但比刚才对着题目时，软化了那么一丝丝。
“嗯！”沈醉阳抬起头，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流顺着他仰起的脖颈滑下，没入校服领口。他用手背抹了把嘴，又恢复了元气，笑嘻嘻地说：“怕你下课跑了嘛。谢了哥！中午食堂等你，我给你打糖醋排骨！”
说完，也不等沈渊回应，他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蓝色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只留下一室重新安静下来的空气，以及沈渊书桌上那瓶格格不入的、还在“滋滋”冒着气泡的橘子味汽水。
沈渊看着那瓶汽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过来。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驱散了些许夏日的黏腻。他拧开瓶盖，在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中，极其缓慢、极其克制地喝了一小口。
过于甜腻的香精味道，他并不喜欢。但他还是又喝了一口。
上午的课程在沈渊专注的聆听和沈醉阳偶尔的走神中平稳度过。午休铃响，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向食堂。沈渊收拾好书本文具，步伐不疾不
徐地走在人群中，他身量高，气质清冷，不自觉间就在拥挤的人流中形成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见沈醉阳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踮着脚在张望，看到他立刻用力挥手，脸上是灿烂得晃眼的笑容。
“哥！这边这边！位置占好了！”
沈渊走过去，果然看见沈醉阳用两本厚厚的习题集霸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餐盘里已经打好了饭菜，一份是堆得尖尖的糖醋排骨和西红柿炒蛋，另一份则是清淡的莴笋炒肉和蒸水蛋。
“你的，”沈醉阳把那份荤素均衡的推给沈渊，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对准了自己的糖醋排骨，“今天食堂阿姨手没抖！我看见了，她给我打的这份肉最多！”
少年人吃饭总是带着风卷残云的气势。沈醉阳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在含糊不清地讲着上午的趣事：哪个同学在课堂上睡着了打呼噜，体育课踢球他进了几个，物理老师的新发型有多搞笑……
沈渊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眼神示意他吃慢点，或者将自己盘子里不爱吃的胡萝卜片自然地夹到沈醉阳那边。
“下午什么课？”沈渊问。
“化学！实验课！”沈醉阳眼睛一亮，“哥，你们高二是不是今天下午也做‘银镜反应’？我们能偷偷溜过去看你做吗？你做得最漂亮了，像在里面镀了层真的银子！”
沈渊看着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下午的化学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氨水和硝酸银的特殊气味。高二的学长学姐们穿着白大褂，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操作。
沈渊站在实验台前，动作精准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清洗试管，配置溶液，水浴加热……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当清澈的溶液最终在试管内壁析出光亮的银层，形成完美镜面时，连严肃的化学老师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实验室的后门不知何时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几个高一的脑袋挤在那里偷看。沈醉阳挤在最前面，看到沈渊成功的瞬间，他比自己成功了还高兴，无声地做了个“耶”的口型，对着沈渊竖起了大拇指。
沈渊隔着人群，对上他兴奋的视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把试管放好也学着他的样子比了个耶，然后动作不变调皮地弯了两下指节，眉眼弯弯。
沈醉阳觉着心脏突然有些痒痒的，好像被小猫挠了两下。
沈渊的动作像投入湖心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极浅的涟漪，转瞬即逝。
放学铃声总是最具解放性的号角。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操场上满是奔跑打球的身影，喧闹声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沈醉阳抱着篮球，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额头上，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他跟在沈渊身边，叽叽喳喳地复盘着刚才的球赛。
“哥，你刚才看见我那个三分了吗？压哨！要不是小林挡那一下，我们队就反超了……”
沈渊手里拿着两人的书包，他自己的书包整洁挺括，沈醉阳的那个则看起来鼓鼓囊囊，侧面网兜里还塞着个半瘪的篮球。他安静地听着，偶尔在沈醉阳描述到精彩处时，递过去一瓶拧开盖的水。
路过学校小卖部，沈醉阳立刻被冰柜吸引了过去。“哥，吃冰棍不？我请客！”他趴在冰柜上，眼睛在里面搜寻着。
“少吃点凉的。”沈渊提醒，却还是跟了过去。
最终，沈醉阳买了两支最老式的绿豆冰棍，剥开简单的包装纸，将其中一支塞到沈渊手里。兄弟俩并肩走在被夕阳拉长了影子的林荫道上，咬着清甜解暑的绿豆冰棍。
“哥，下周月考，你帮我复习物理呗？”
“嗯。”
“还有数学最后那道大题，你上次讲的那种方法，我再听一遍。”
“好。”
“我们明天早上吃什么？我想吃校门口那家的煎饼果子了，加两个蛋！”
“……随你。”
琐碎的对话，融化在夏日晚风和绿豆冰棍的清甜里。沈醉阳说到兴头上，会用手比划，会蹦跳着倒退着走路，面对沈渊。
沈渊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沉稳的守护，在他快要撞到行人或路灯杆时，会及时伸手把他拉回正确的轨道。
走到分岔路口，沈渊要先去一趟书店买辅导资料。
“那我先回家把饭煮上。”沈醉阳接过自己的书包，单肩挎着，朝沈渊挥挥手，“哥你快点回来！妈说今晚做你爱吃的麻辣鱼！”
他看着沈渊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书店门口，这才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蹦蹦跳跳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活泼的影子拉得很长，连同那永远翘起的几根不听话的黑发，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边。
蝉鸣在香樟树的枝叶间鼓噪，不知疲倦，如同少年胸腔里那颗热烈跳动的心。
许多年后，当沈醉阳在一个精心准备的纪念日里，拿出一个保存完好的、空了的橘子味汽水玻璃瓶时，沈渊罕见地愣住了。沈醉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就知道，你那天其实把一整瓶都喝完了。哥，你从那时候起就特别好哄。”
沈渊看着那个瓶子，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夏天，那个顶着乱糟糟黑发、冒着傻气冲进他教室的少年。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眼前这个长大了的、却依旧是他全世界最鲜活色彩的恋人，轻轻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心血来潮写了高中if线，还想看的话也可以提，其他的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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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高中if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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