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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瘟疫横行施援手,亲熬汤药救士兵

绍兴元年仲夏,江州军营仿佛坠入阿鼻地狱。蝉鸣嘶哑地撞在滚烫的空气里,却盖不住营帐中此起彼伏的哀嚎。士兵们蜷缩在发霉的草席上,脖颈肿起可怖的硬块,皮肤泛着青紫色的尸斑,有人咳着咳着便吐出黑血,染红了身下的稻草。岳飞掀开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帐帘,一股混杂着腥甜与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部一阵翻涌。副将王贵正颤抖着将白布盖在一具尸体上——短短三日,已有两百余人染病身亡,而染病者的数量,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军医说这是'大头瘟',无药可医..."王贵声音沙哑,往日锃亮的铠甲蒙着灰,腰间的佩刀已多日未曾出鞘,"现在人心惶惶,不少人说...说这是老天爷降罚。"岳飞蹲下身,盯着地上斑驳的呕吐物,瞳孔骤然收缩——其中夹杂着细小的紫色颗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分明是西域毒草"紫背天葵"的残叶,这种毒草只有金国控制的西域商路才能见到。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令下去,封锁军营,任何人不得出入!所有水源必须煮沸饮用!违令者,斩!"

深夜的帅帐内,油灯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岳飞摊开泛黄的《伤寒杂病论》,手指在"破积聚,逐毒气"的药方上反复摩挲,烛泪顺着书脊蜿蜒,在"以毒攻毒"的字迹上凝成蜡痂。案头摆着刚采来的草药,艾草、黄连、板蓝根堆得小山般高,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军中缺一味关键的"九节菖蒲",而这味药只生长在百里外的庐山绝壁,且需在寅时露水中采摘药效最佳。

"统领,让末将带人去!"张宪抓起腰间绳索,却被岳飞按住肩膀。老将军鬓角新添了白发,眼神却亮得惊人:"你们守住军营,我亲自去。"天还未亮,他便带着两名药农踏上山路。陡峭的崖壁上布满青苔,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岳飞的草鞋数次打滑,碎石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崖壁的野杜鹃上。当他终于采到那株九节菖蒲时,晨光正刺破云层,映得他满手血痕的手掌如同握着火焰,而怀中的药草沾着露水与血珠,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熬药的大锅在军营中央沸腾,蒸汽裹着药香弥漫开来。岳飞挽起衣袖,亲自搅拌药汤,滚烫的药汁溅在皮肤上烫出红泡,他却浑然不觉。"来,张嘴。"他端着药碗蹲在染病士兵身旁,像哄孩子般吹凉药汁。一名士兵突然剧烈抽搐,呕出的黑血溅在他的战甲上,腥热的液体顺着护甲缝隙渗进皮肤。旁人惊呼着要拉开他,岳飞却只是擦掉血迹,继续喂药:"别怕,喝了就好了..."那声音轻柔得不像在对一名糙汉子说话,倒像是慈父哄着生病的稚子。

第五日深夜,负责巡查的士兵抓到一名鬼鬼祟祟的伙夫。在他鞋底夹层,搜出半袋紫背天葵粉末。岳飞提灯审视这个共事三年的老兵,对方却突然狞笑:"岳统领,金国大军就在城外!等你们都病死,便是我大金的天下!"烛火在岳飞眼中跳动,映出他紧咬的牙关。他想起这些天亲手埋葬的兄弟,想起染病士兵临终前抓着他衣角的模样,心中腾起滔天怒火。但他只是平静地对亲兵说:"押下去,天亮前审出所有同党。"

"把所有水源井都封死,深挖三丈!"岳飞当机立断。他连夜绘制地图,标注出军营二十三个取水点,带着将士们肩挑手扛,从十里外的山涧运水。烈日下,他的铠甲被汗水浸透,却始终走在队伍最前方。当第一桶清泉注入军营时,染病的士兵们竟挣扎着起身欢呼,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一个少年兵费力地伸出手,抓住岳飞的衣角:"将军...我不想死..."岳飞反握住那只滚烫的手:"有我在,谁都不许死。"

半个月后,最后一名患者康复。军营空地上,痊愈的士兵们列队如松。岳飞举起药碗,药汁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这碗药,治的是病,更治的是心。记住,我们不仅要在战场上杀敌,更要在绝境中守护彼此!"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兵的号角声,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岳家军,此刻目光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毅。人群中,那个曾抓着他衣角的少年兵突然大喊:"将军!我们这条命,是您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这一声喊,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浪直冲云霄。

这场瘟疫之战,不仅让岳飞的军事智慧再添传奇,更让"岳家军"三个字成为了希望的象征。百姓们传颂着将军采药的故事,说他后背的"尽忠报国"刺青在熬药时会发出红光;士兵们则将那碗救命的药汤称为"将军汤",每当出征前,总要喝上一碗,仿佛饮下的是统帅滚烫的热血与永不言弃的信念。而在岳飞心中,这场与死神的较量,不过是践行"保民"誓言的又一次证明——守护生命,有时比斩杀敌人更需要勇气与担当。那些在病榻前握住的手,那些混杂着药香与血泪的日夜,早已将"情"字深深烙进了这支铁军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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