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春,黄河的冰面刚刚裂开第一道缝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凌碎片拍打着南岸渡口。三万金兵的营帐如乌云般压境,铁甲碰撞声与战马嘶鸣刺破长空,而北岸宋军营地内,千余将士望着对岸的火光,攥紧兵器的手掌沁出冷汗。宗泽的帅帐里,牛油烛火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曳,将领们围坐在布满裂痕的沙盘前,争论声与帐外呼啸的风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三百里外的相州府衙,秦桧正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着"岳飞请战黄河渡口"的字迹,他嘴角勾起冷笑:"宗泽这老匹夫,竟用此等毛头小子当炮灰?"身旁师爷谄媚道:"大人神机妙算,待岳家军溃败,正好借机弹劾宗泽治军无方......"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乌鸦凄厉的叫声,秦桧猛地将信纸揉碎,暗忖:若岳飞侥幸得胜,必成心腹大患。
同一时刻,金国中军大帐内,金兀术用马鞭重重抽打着地图上的黄河渡口:"南朝无人可用,竟派乳臭未干的小子守城?明日寅时,本帅要踏平这破渡口!"帐外,金兵正将攻城塔的巨木浸入桐油,火光映照着他们脸上嗜血的狞笑。随军萨满摇动铜铃,口中念念有词:"河神已允,明日渡河,血祭苍天!"
宗泽的帅帐里,"金兵三倍于我,且战且退才是上策!"副统制王善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汜水关防线,"退守关隘,凭借天险还能多撑些时日..."话音未落,青铜剑鞘撞在案几上的清响骤然打断众人。十九岁的岳飞猛然起身,甲胄缝隙间还渗着前日巡查时沾染的泥浆,"黄河是汴京最后的屏障,若拱手相让,中原百姓就要永远活在金兵的铁蹄之下!末将愿率八百死士,死守渡口!"
临安皇宫内,赵构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太监刚刚呈上的密报里,不仅有黄河告急的军报,更夹杂着秦桧"宗泽纵容部将轻进"的弹劾。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他想起太祖黄袍加身的故事,喃喃道:"武将掌兵...不可不防..."
帐内骤然死寂。宗泽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浑浊的老眼凝视着少年通红的双眼。那里燃烧着比黄河水更炽热的战意,让他想起四十年前在西北边塞,自己率领孤军对抗西夏铁骑的血色黄昏。老将军将令旗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沙盘上的沙土簌簌掉落:"好!本帅给你一千人马、三日粮草,若能守住渡口,本帅亲自为你请功!若败..."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如寒冰般刺骨,"提头来见!"
岳飞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末将定不负所托!"起身时,他摸到后背"尽忠报国"的刺青——母亲用朱砂混着艾草汁刺下的字迹,此刻正透过粗布内衬传来灼热的痛感。这痛感让他想起临行前的深夜,母亲举着油灯在他后背落针时,烛泪滴在伤口上的灼烧;想起父亲临终前枯槁的手攥着青铜短剑,剑柄上的饕餮纹硌进他掌心的触感;想起昨夜百姓们举着火把围在军营外,把仅有的面饼和草鞋塞进他怀里的温度。
次日破晓,朔风卷着冰碴扑在脸上如刀割。岳飞站在渡口最高处的瞭望塔上,望远镜中,金兵的营帐如蜂巢般密密麻麻铺满南岸。他们正在组装攻城塔,巨大的木质框架在朝阳下投下阴森的阴影。岳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侗师父传授的《六韬》《三略》在脑海中飞速翻涌,最终定格在"虚虚实实,兵不厌诈"八个字上。
"传令下去!"他转身对亲兵喊道,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将千人分成五队,两队埋伏在芦苇荡,两队分散在东西山丘,每队携带二十面军旗、十面战鼓。剩下三百精锐随我扼守浮桥!"副将张宪望着少年紧绷的下颌线,忍不住劝道:"岳统领,敌众我寡,这般分兵太过冒险..."
"不冒险,便是死路!"岳飞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后背上暗红的刺青,朱砂混着血痂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看到了吗?这四个字是我娘用朱砂混着鲜血刺的!金兵不除,山河不复,我岳飞有何颜面苟活?"他的声音在寒风中破碎,却让在场将士的脊梁不自觉挺直。一名老兵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握紧了手中生锈的长枪。
辰时三刻,金兵的号角声撕裂长空。先锋骑兵踏着浮冰冲来,铁蹄声震得地面发颤。当第一波金兵踏入浮桥中央,芦苇荡中突然响起尖锐的梆子声,万箭齐发,十余名骑兵惨叫着坠入黄河。与此同时,东西山丘鼓声雷动,军旗如林般此起彼伏,仿佛有千军万马暗藏其中。金兵主将猛地勒住战马,望着空荡荡的渡口皱起眉头——这诡异的寂静,反倒比正面迎敌更令人心惊。
"佯攻!继续试探!"金兵将领挥刀下令。第二轮攻势中,数十名金兵举着盾牌缓缓推进,却在即将接近岸边时,被岳飞亲率的敢死队泼下滚烫的桐油。惨叫声中,火焰裹着浓烟腾空而起,河面瞬间成了一片火海。一名金兵在烈焰中挣扎着向岸边伸手,却被岳飞一□□穿咽喉:"滚回你的老巢!"枪尖滴落的血珠坠入黄河,转眼被浊浪吞没。
如此反复三日,金兵始终未能前进一步。然而,岳飞的困境也在加剧:箭壶已见底,粮草仅够半日,更要命的是,后方援军迟迟未至。深夜,他独自站在营帐外,望着对岸连绵的金兵营火,听着黄河的咆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背上的刺青。母亲临别时的话在耳畔回响:"若战至最后一人...就用这杆枪,刺进自己胸膛!"
"报——!"一名斥候跌跌撞撞闯入,满脸血污,"金兵主力绕路偷袭汜水关,渡口只留三千老弱!"岳飞浑身一震,望远镜中,南岸的营帐果然出现大片空缺。他望着星空下蜿蜒的黄河,突然想起周侗师父说过的话:"用兵如治水,堵不如疏,守不如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做了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决定。
子时,夜色如墨。八百宋军骑兵衔枚疾走,马蹄裹着棉絮,悄无声息地逼近金兵大营。当值的金兵打着哈欠巡视,丝毫未察觉黑暗中逼近的杀机。"杀!"岳飞的长枪率先刺穿一名哨兵的咽喉,紧接着,宋军如猛虎般冲入营帐。混战中,岳飞望见金兵粮草堆,心中燃起狂喜。他挥舞长枪,将试图阻拦的金兵挑飞,青铜短剑寒光闪烁,连斩数名试图反抗的将领。剑锋划破金兵咽喉时的温热触感,顺着剑脊传到掌心,让他想起母亲刺绣"尽忠报国"时银针穿过布料的阻力。
"点火!"随着令下,火把如流星般坠入草垛,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金兵彻底溃散,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岳飞乘胜追击,一直杀到黄河岸边,看着金兵如丧家犬般逃回南岸。残阳如血,将他的铠甲染成暗红色,分不清是血迹还是夕阳。他跪在沙地上,颤抖着双手为受伤的士兵包扎。绷带浸透鲜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撑住...我们守住了..."
捷报传至汴梁,宗泽老泪纵横。他亲自带着酒肉赶到渡口,看到的却是岳飞跪在沙地上,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鹏举,你立此奇功,想要何赏赐?"宗泽扶起爱将。岳飞抹去脸上的硝烟,目光越过老将军,望向对岸金兵的残旗在风中摇摇欲坠。新兵们正在操练,喊杀声响彻云霄。他握紧腰间的青铜短剑,想起出征前母亲塞进行囊的平安符——此刻,那泛黄的符纸正贴着他后背的刺青,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末将不要赏赐,"少年的声音在河风中坚定如铁,"只求大帅应允一事——扩充军备,严明军纪,让岳家军成为金人闻风丧胆的劲旅!"宗泽哈哈大笑,将自己的帅印重重按在岳飞掌心:"好!从今日起,你便代本帅整训新军!记住,这帅印不仅是权力,更是万千百姓的性命!"
暮色渐浓,岳飞登上瞭望塔,望着波涛汹涌的黄河。远处,汴梁城的宫阙若隐若现,那里既是他要守护的故土,也是他即将面对的更大战场。后背的刺青在冷汗中微微发疼,却让他的目光愈发锐利——这一战,只是开始。而"岳无敌"的名号,正随着黄河的浪涛,传遍南北两岸。与此同时,秦桧在相州府邸撕碎了弹劾宗泽的奏章,冷笑低语:"岳飞,且让你再风光些时日...";金兀术则将断成两截的马鞭甩在地上,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赵构摩挲着密报上"岳飞大捷"的字样,烛火在他眼底投下阴晴不定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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