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一样晶莹剔透的青提撒了一地,有一颗甚至咕噜噜滚到了靳如意的脚边。
靳如意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程屺,工作日的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悠闲地提着水果出现在茶楼。
一周没见,程屺应该是剪了头发,显得眉眼轮廓更加立体深邃,本应该是沉闷的西服套装,但穿在他身上却精致挺拔,丝毫不见刻意装扮的死板无趣。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出现在茶楼,靳如意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有什么别的情绪,只觉得心里鼓胀鼓胀的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了一样,“你怎么来了。”她问。
靳如意和宋桉屿并排站着,距离不过十公分,程屺越看越觉得碍眼,说出口的话也很不客气,“怎么,打扰到你们了?”
宋桉屿瞧着身边的靳如意没动作,也就不急着解释了,甚至还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思,大大方方地和程屺对视。
殊不知靳如意的沉默和宋桉屿的坦然,在程屺看来就变了味道,不觉怒从中来,这俩人也太自然了,自然到程屺觉得刺眼。
靳如意刚要开口说什么,程屺就冷着张脸转身下楼了。
靳如意略带尴尬地回头看宋桉屿,正好对上他略带探究的眼神,只好解释道,“一个朋友。”
靳如意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但宋桉屿看得明白,他了然地笑了,“普通的朋友,可不是你这样的表情啊。”
靳如意带着被误会后的难堪,勉强笑了下。
宋桉屿看着她有些难过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上次拒绝自己的时候,靳如意是一副不咸不淡很平静的样子,像是那场精心准备的表白完全没有在她心里掀起什么涟漪。
而程屺出现后,靳如意明显的情绪起伏,让宋桉屿终于意识到,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他纠结自己是不是不够优秀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对方心里住着人,哪还有外人半分腾挪的余地啊。
是时候该告辞了,宋桉屿拿起没拆开的那盒点心,“我今天其实是专程来望园道给外婆买点心的,她就爱这一口,顺便过来看看老朋友。”
“谢谢。”靳如意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程屺莫名其妙的猜忌,白白让宋桉屿被误会,还要承受程屺的恶意,“那就……玻璃艺术展那天见?”
宋桉屿摆摆手,“好啊,如果到时候你还方便的话。”
他走到楼梯口,突然又停下来,转身看着兀自发呆的靳如意,说,“如果不想被误解,就去解释,没什么丢人的。”
程屺没有直接走,而是在二楼某个被预定出去但客人还没有来的包间里坐着,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三楼的楼梯。
来如意茶楼之前,程屺在璟园吃饭。
依旧是无趣又令人不适的家宴,掌控欲极强的程厉,和他各怀心思的儿女,吃饭也不耽误他们你来我往互相挖苦。程屺不由地开始想念在云山老李家,一锅简单的炸酱面,就能吃得尽兴又快乐。
而这种不适,在程厉开始催促着让程屺订婚时,达到了顶点。
大伯一家和姑妈一家,一唱一和,好像他们这么多年唯一能达成共识的事情,就是让程屺和严熙悦结婚。
程屺罕见地发了火,也不顾在场的长辈们还没有吃完,直接扔下筷子就走。
此时此刻,除了靳如意,他谁都不想见。
谁知刚到茶楼,就看到那样的画面,程屺整个人都被嫉妒冲昏了,只想冲过去扯开距离那么近的两个人。
宋桉屿下楼的第一时间,程屺就看到了,他站起来,拦在宋桉屿面前,面色不善的盯着人,“宋桉屿。”
宋桉屿停下来,看着一副急头白脸样子的程屺,“你认识我?”
程屺看宋桉屿那故作稳重的样子就来气,再加上和靳如意不知约好去做什么,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程屺很是不爽,他说,“靳如意身边的人,我都认识。”
宋桉屿温和地笑笑,对程屺伸出了手,“你好。”
程屺没伸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桉屿,然后满是讥讽地说,“宋医生心态真好啊,明明表白被拒绝了,还能再接再厉上赶着。”
宋桉屿也不尴尬,很自然地收回了手,在他眼里,程屺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的所有物圈在身边的样子,像是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
宋桉屿觉得有趣,忍不住刺激他,“不上赶着,关系就凉了啊。”说罢还叹了口气。
程屺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如同锐利的剑锋,一种无形的气场瞬间扩散开来,“宋医生,我劝你别惦记不该惦记的。”
不谈感情的时候,宋医生还算是温润圆滑的,他本意只是想给二人的关系添把火,倒不想真的得罪程屺,于是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自嘲地开口,“我表白过,但被拒绝了,你不是很清楚么?”
说罢,也不理会处在暴怒边缘的程屺,迈着轻快的步子下楼走了。
与宋桉屿的洒脱不同,程屺现在满脑子都是靳如意那句“到时候不见不散”,他们要去哪儿,做什么,程屺焦躁得在包间里来回踱步。
上次托人调查,意外发现宋桉屿是舅舅的得意门生,还是靳如意的主治大夫。
程屺甚至想去问问自己的亲舅舅,您带出来的学生不给人好好看病,还跟病人表白,这合适吗?
正想着,身后传来靳如意还算温和的声音,“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有事?”
程屺扭过头不说话,靳如意想到了刚刚宋桉屿说的话,于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和宋医生就是朋友。”
但程屺此时正上头呢,说话压根不过脑子,带着怒意张口就来,“不来的话,不就错过了你跟别人躲在三楼卿卿我我。”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靳如意捏紧了手指,“程屺,你说话非要带刺是吧。”
程屺冷笑了一声,走到靳如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几乎是质问一般,“朋友?谁家朋友那么盯着人看,他眼神就不清白!你还带着他上三楼!”
二楼还有别的客人,程屺声音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一些爱看热闹的,已经有人拿起手机准备拍了。
程屺也发现了,他拉着靳如意把她推进包间,关上了门。
靳如意气得眼睛都红了,刚刚在三楼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被程屺夹枪带棒的一顿刺激,脾气也上来了,“程屺!你少跟我在这儿犯浑!”
本来以为过了这么久,程屺多少会变得不一样了,结果还是这样,毫无信任可言啊。
靳如意想起了六年前在校门口买的那串青提,最后满是沾了灰的黏腻汁水,糊得到处都是,长椅上,石板路上,手心里,以及他们之间结束得不那么体面的爱情里。
靳如意觉得很累,往后退了几步,和程屺拉开了一些距离。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只盼着这个包间的客人赶紧来,程屺赶紧走。
程屺看着面前像是突然泄了气的人,浑身上下都笼罩着类似自暴自弃的情绪,他才后知后觉地想上去抱抱人,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小心翼翼往前靠近了一些,垂着眼盯了人半响才说,“靳如意,我还和以前一样。”
和什么一样?
程屺没有说,靳如意也想不明白。
晚上陶陶打电话过来,说是朋友新开了间酒吧,问靳如意愿不愿意出来玩。
若是平日,靳如意大概率会拒绝,但是今天憋着口气,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陶陶欢呼了一声,说好等下就开车过来接她。
靳如意换了件红色露肩短裙,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和伶仃的锁骨,她很少穿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配上浓密自然的卷发,衬得她明艳又动人。
靳如意跟着陶陶穿过了大半个燕城,来到了东区新开的一家酒吧。
有留着长发打着鼻钉的乐队吉他手,看见靳如意进来,轻佻地对着她吹了声口哨,引来队里其他人一阵起哄声。
靳如意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想到自己今天就是出来换心情疯玩的,于是慢慢放松下来。
她被陶陶领着往一个相对安静但视野极佳的卡座走,那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陶陶怕她尴尬,解释道,“都是一起玩的朋友,很好相处的。”
话音还没落,有个戴着发带的酷哥回头冲这边招手,“桃子,这里!”
身边的人也跟着一起回头看过来,其中就有上次见过的蒋宸,还有下午刚刚不欢而散的程屺。
他穿着黑衬衫,唯一的装饰是一对镶着蓝宝石的袖扣,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低调的光。此时正面色沉静地看着靳如意,哪还有半点下午那股子疯劲儿。
陶陶也看见了程屺,拉着靳如意坐下后,毫不客气地问身边的朋友,“谁把他叫来的啊!扫兴。”
“他”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蒋宸笑嘻嘻的递过来两杯汽水,“来,桃子和如意,喝汽水。”
蒋宸和程屺好,圈里人都知道,陶陶觉得他近墨者黑,向来不给好脸,看也没看那杯汽水,招手唤来服务生,“来两杯Manhattan!”
然后凑到靳如意身边说,“相信我,你肯定喜欢这个!”
靳如意对鸡尾酒没什么了解,陶陶点什么就是什么。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程屺,本来是寻开心的,此时却开始打退堂鼓想回去了。
程屺在靳如意落座了之后就没再说话,但丝毫没有掩饰的眼神直直落在靳如意身上,看她被红裙子包裹得纤秾合度的身材,顾盼间全是风情,就这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探究又充满兴味的眼神,不禁捏紧了拳。
身边的蒋宸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近了一些充满玩味地开口问道,“怎么,人家都来了,也不主动打个招呼?”
程屺没说话,而是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服务生,“两份拉弗格25年威士忌,不加冰和水,再来一杯薄荷气泡水。”
陶陶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喝个酒都要装逼,程屺你累不累啊。”
程屺看着靳如意,慢条斯理地开口,“单一麦芽威士忌,比加了苦艾酒的Manhattan口感更丰富,一会儿来了你们也尝尝看。”
陶陶都懒得听他,拉起靳如意就说,“走,我们去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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