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青走近书斋,桌案边早有一不速之客静立而待。
邹元凡朝沈延青努了努嘴,示意两人去廊上说话。沈延青不知道他搞什么明堂,但还是随他出去了。
“钱带了吗?”邹元凡环臂昂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今日这进士蛋本少爷志在必得。”
“那祝你成功。”沈延青憋着笑拱了拱手。
邹元凡放完狠话就一甩袖子进了书斋。
现在时间还早,沈延青站在廊下吹风默背。
赖秀才挑选篇目是有规律的,沈延青第三天上学就发现了。
现在默写的《孟子》,赖秀才挑选的篇目大多在五百字左右,在短时间内背熟有些难度但并不是不能完成。
煮熟的鸭子断没有让它飞了的道理,为了那一两银子落袋为安,沈延青昨晚就把今天可能会写的篇目提前背了下来。
沈延青在廊上默背了两遍,去茶房喝了一碗水,又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赖秀才这才来上课。
如他所料,赖秀才果真选了昨夜背诵的篇目。
沈延青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他闲来无事便盯着字边的朱红注释看了两刻钟。
古文晦涩,但原身的学习态度严谨,沈延青照着注解一对一地看,倒把今日的篇目看懂了。
默写完众人去书斋外休息,明日是中秋,墙外喧闹非常,墙内学生的心思早就飞了,练字时更静不下来,几个心躁的叽叽咕咕开了头,剩下的人也被挑起了玩心。
此时,沈延青却沉浸于练字中。这年头写字绝对算一个技能,既然是技能,自然是越有竞争力越抢手。
家中有《颜勤礼碑》和《多宝塔碑》的帖子,沈延青自然就地取材,临摹起来。
连着数日,他每日在学堂要练近三个小时的字,那手很有风格的丑字也收敛了锋芒,多了几分规整。
赖秀才皱着眉大喝一声,座下顿时鸦雀无声。
午饭前,赖秀才照旧评默写,发进士蛋。
邹元凡双手紧握,心中万般祈愿。
可事与愿违,今日前三等依旧是裴沅、秦霄和沈延青。
邹元凡看着赖秀才把进士蛋放到沈延青桌上,气得睁睁的。午饭时他盯着沈延青的后背,恨不得将其撕了下饭。
盯了一阵,他实在气不过,一撂筷子去了书斋。
拿起沈延青的默写,一个字一个字对,还真没找出一处错漏,想起自己默写上的一处红叉,邹元凡捏着纸张又气又恼。
“邹元凡,谁许你翻我东西的?”
一双大手夺过纸张,邹元凡回过神,冷哼一声,道:“谁翻了?你自己摆在桌上,我路过看看怎么了?”
沈延青明白他看自己默写的缘由,懒得与他拌嘴,直击要害:“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邹元凡,自己技不如人就多练,搞这些小动作没意思。”
邹元凡见他不留余地,直接戳破,顿时红了面皮,遁去了斋外。
午后,赖秀才出了几个对子,见学生们恹恹的,索性放了学,让他们好生玩耍一日夜,后日收心读书。
众人一听忙拱手道谢,然后便收拾了书袋书箱,如野马一般奔了出去。
原本第一个走的沈延青,今日倒有条不紊地收拾笔墨,倒数几个才出去。
沈延青经过数日调研,决定还是先积累原始资本再做生意,至于如何积累,他早就想好了——卖艺。
东街的娱乐场所众多,足够他发光发热。
沈延青妈妈是省民乐团的琵琶首席,即便他小时候对琵琶不感兴趣,但虎妈在上,他从四岁开始被压着学,一学就是十年,虽然连他妈的脚指头都比不上,但还是能弹两曲唬人。
正是因为这个乐器技能,他从选秀预告和个人技视频发布开始就吸引了大批粉丝。他现在无比感谢虎妈当年的“压迫”,技多不压身,无论何时何地,有门技艺就有饭吃。
沈延青观察了好几天,选了群芳楼准备上门求职。
群芳楼一听就是青楼的名字,他之所以选择青楼,一是因为**肯定需要琴师,他专业对口,二是因为销金窟的薪水高。
古往今来,能做成大买卖的除了命好抓住了科技革命和产业转型的风口,那就是做点沾黑带灰的产业。沈延青想得明明白白,他先在销金窟发笔小财再洗白上岸,做能拿到明面上说的正经生意。
走到群芳楼门口,看门的杂役见他穿着长衫,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便没有拦他。
沈延青刚踏过大门,一阵兰麝之香扑鼻而来,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只见厅中有一彩饰大台,台上有一身子窈窕的歌姬正在献唱,大台四周全是桌几屏风,丫鬟杂役穿梭其间,端水斟茶。环顾望去,处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小郎君好面生,是第一次来?”老鸨见有生面孔,忙迎了上来。
沈延青放下竹篮,问老鸨缺不缺乐师。
老鸨见他书生打扮,还背着书袋,疑惑道:“小郎君瞧着是个读书人,不像乐人。”
沈延青道:“读书耗费颇巨,鄙囊中羞涩,便想着赚些钱交束脩。”
老鸨恍然大悟,原来是穷书生缺钱了,“郎君会什么乐器?”
“我会琵琶。”
老鸨上下打量一番,心道这小郎君生得好俊俏挺拔,“琵琶?我这儿正缺一个琵琶师,郎君来得真巧。”
沈延青心想废话,他在东街听了几日,就是听到群芳楼没有琵琶声才特意上门求职。
“郎君若得空,先弹奏一曲让奴家品品弦音。”
沈延青拱手答应,说罢便跟着老鸨上了二楼。
两人来到一间雅室,沈延青接过琵琶先弹了一首传统乐曲,再弹了自己第三张专辑主打歌的民乐版。
曲罢,沈延青扶着琵琶问弹奏得如何。
老鸨回过神道:“郎君好技艺,奴家见识浅薄,第二曲子奴家前所未闻,十分新奇,敢问是何人所谱?”
沈延青笑道:“是我乱写的曲子。”
老鸨大惊,忙道:“郎君妙思,奴家佩服。”她想了一瞬,顿时生了赚钱的法子,又道:“郎君何时能来楼中弹奏?”
沈延青想了想,道:“中秋之后吧。”他早就想好外出的理由了,就说向同窗请教学问,母亲绝对不会怀疑。
等过了中秋节,正式开始上班赚钱。
老鸨是个爽快人,听完这话点了点头,说等后日看了客人反应再谈薪资。
沈延青觉得合理,毕竟符合听众老爷的口味才有钱赚,于是他答应了老鸨的提议。
两人商谈顺利,老鸨请他喝了杯薄酒才亲自送他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沈延青便与一个冤家打了个照面。
“沈延青?”邹元凡摇着扇子,难以置信地望向楼上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沈延青叹了一声冤家路窄,回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邹元凡嗤笑一声,“你有钱吗,就敢往这儿来?”
“你天王老子啊,管天管地管我去哪里?”
老鸨听这话头便知两人不对付,说笑两句便下楼招呼客人了。
邹元凡今日没拿到进士蛋,一想到回家又得挨他爹一顿骂,便呼朋唤友临时组了个诗会,他爹就喜欢他搞这些文雅玩意儿,玩到再晚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他爹在节日里不发脾气,说触霉头,这样挨到明日中秋,今日这顿骂也就过去了。
邹元凡被沈延青噎得心火直冒,旁边一个穿湖蓝锦袍的少年颇有眼色,阴阳怪气地提醒道:“哎呀邹兄,这还不明白么,沈兄的夫郎是乡下的小哥儿,风吹日晒,说不定还要下田耕地,必然粗糙不堪,哪里比得上群芳楼的美人,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
这话提醒了邹元凡,他总算找到攻击沈延青的地方了,“沈兄还真是可怜,娶了个乡下的丑哥儿,只怕每晚同床共枕都得下一百二十分的决心,你们说是不是啊?”
邹元凡身后都是赖家书房的学生,今晚邹元凡花钱,他们自然要捧着做东的人,全都顺着邹元凡的话说,一起讥讽嘲笑沈延青。
邹元凡听得爽快,抬眼往楼上看,沈延青却没有半丝愠怒。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不生气跳脚,丑态百出?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我腾条道。”沈延青一边说一边下楼,因为居高临下且身材高大,此时的沈延青颇有压迫感。
众人面面相觑,让出了一条路,目送他出了群芳楼。
“他怎么回事啊?”邹元凡讶然,“被这样羞辱都没反应。”
锦袍少年笑道:“嗐,还能怎么回事,他被咱们说中了,还能有什么反应啊,强撑着脸面罢了。”
旁边有人听了附和道:“这话说得在理,他娶了个乡下的丑哥儿,一月不到就受不住了,来群芳楼寻欢被咱们拿住了,一时面上绷不住,死鸭子嘴硬,装相罢了。”
邹元凡一听哈哈大笑,招呼众人喝酒听曲,不再纠结。
沈延青找到了工作,心情比瓦蓝瓦蓝的天还要晴朗,路过水果摊,花五文钱买了一斤橘子装到了竹篮里。
这是给穗穗的橘子。
他提着橘子轻车熟路地拐到安乐巷,刚进了巷口就看到云穗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加快步伐,走到门口就听到软软糯糯的询问:“你今日怎的回来这样早?”
“先生放得早,你怎的在门口站着?”
“隔壁王婶儿要送娘盐水花生,娘去给三姨帮忙了,王婶儿让我在门口等她拿花生。”
沈延青听完站在门口一起等。
他微微低头看向云穗,清泠泠的杏子眼,小巧挺直的水滴鼻,不厚不薄的樱桃嘴。
心想他娶的小夫郎才不是什么丑哥儿。
谁娶丑夫郎谁破防,青青才不会破防[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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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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