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青接过王婶儿送来的盐水花生,心道这就是害原身一命呜呼的罪魁祸首。
道过谢,沈云两人进了屋。
“穗穗,你看这是什么。”沈延青掀开竹篮上的布。
云穗眼前一亮,欣喜地拿起一个橘子,“昨日才买,怎的今日又买?”
沈延青道:“昨日买的娘要拿去送礼,这不今日下学路过,顺手再买些。”
云穗笑眯眯地点了下头,提着篮子就要去厨房。
“诶——”沈延青拦下云穗,“先放咱们屋里,等过了节再让娘瞧见,不然又没的吃了。”
云穗抿嘴忍下笑意,把橘子拿出来放到了书架沿上,鲜亮的橘色将沉闷的榉木架衬得多了几分生气。
闲话两句后云穗问沈延青想不想吃月饼,正好他要给王婶儿蒸回礼。
吴秀林出门前吩咐过云穗,说若有人上门送节礼要送一碟月饼作回礼。
“你给王婶儿蒸些月饼就好,不用管我。”沈延青昨日听见吴秀林说今日要做甜豆馅儿的月饼,他不爱吃甜,就别浪费粮食了。
云穗绞着衣摆,犹豫要不要说自己为他准备了咸口月饼。
“穗穗,你要蒸饼,柴够吗?正好我今日回来得早,我来劈柴。”
“不用不用!”云穗连连摆手,“柴我劈好了,你赶紧温书吧。”
沈延青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瞧了一眼,灶膛后面整整齐齐码着劈好的木柴,“那我进屋了,辛苦你了。”
说罢,沈延青快步回了卧房。
他得赶紧把曲子的简谱写出来,然后明天到外面去找现在的乐谱,再进行二次创作。
面团已经发好了,云穗麻利地包了十来个豆馅月饼,往门外望了一眼,把早就包好的两个梅干菜鲜肉月饼放到了笼屉中央,外面一圈围着豆馅月饼。正好锅里滚着水,他又去堂屋拿了茶壶,沏了一壶茉莉。
沈延青正在写简谱,一杯飘着袅袅热气的茉莉花茶出现在了桌边,待他抬头只捕捉到了云穗匆匆离去的背影。
写完十首曲子,沈延青伸了个懒腰。
现在没有网络,也没有其他娱乐方式,忙了一大通还没到黄昏,沈延青到院子里活动筋骨,见大水缸空了一半便提桶打水,权当做有氧运动了。
打了两桶水,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从厨房飘出。
沈延青的中饭消化得差不多了,不禁咽了口唾沫。
云穗端了一盘热腾腾的月饼去了王婶儿家,王婶儿吃了一块赞不绝口,他回来时嘴角扬得高高的。
沈延青见他笑得眉眼弯似月,活像只吃了小鱼干的猫儿,心里痒痒的,想要逗弄**一番,不过想到小孩是个老实孩子,也就歇了心思。
“岸筠,你...你先尝尝月饼,刚蒸出来的,我来打水。”
沈延青笑道:“还差两桶缸就满了,你先吃吧,我马上来。”
云穗守在旁边,见沈延青打了水,这才进屋把笼屉里的月饼端出来。
沈延青只打算吃一个应景,刚拿了一个咬了一口,一股咸香直冲天灵盖。
“好吃吗?”
沈延青见小孩一脸紧张,用脚指头想这咸口月饼是小孩特意为他做的。
“很好吃。”接着,沈延青用行动表达赞美,大口嚼吃穗穗牌月饼。
云穗见到了想象中的满足神情,心里比山林里的野蜂蜜还要甜。
暮色四合,吴秀林终于归家了,手里还提着一溜鲜红的猪肝。
她堂姐吴秀萍嫁的是屠户,这节前最是忙碌,她姐实在忙不过来,这才喊了她去肉铺后头忙着刮猪毛、做猪血糕。
“穗儿,今晚给你熘个肝尖补补血,要多吃几块啊。”云穗瘦弱,脸色苍白,吴秀林瞧着就觉得可怜,所以近来爱买些猪肝猪心来做菜煮汤,好给他补补气血。
云穗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跟着婆母进了厨房,好给她打下手。
一家三口吃过饭,还吃了月饼,肚子吃得鼓鼓的。
吴秀林觉得那梅干菜鲜肉月饼实在好吃,便让云穗再调些馅料,明早蒸了添到赖秀才的节礼里去。
次日,一家三口都起了个大早。
今日过中秋,豆腐就可以少做些,忙了一阵,吴秀林就让云穗独当一面,她带着沈延青去赖家书房送礼去了。
此时晨光熹微,沈延青以为他们是最早一批登门送礼的人,没想到书房门口挤满了车轿人口。
娘俩进门等了半刻钟,小童才领两人去见赖秀才。
送完礼出来,沈延青手里也多了一盒月饼。
礼尚往来,这便是人情。
沈延青借口去书坊看看有没有新书,让母亲先行回家。
吴秀林让他看好了让掌柜留着,明日拿了钱下学去买。
嘱咐完儿子,她便提着月饼家去了,今天中午吃栗子老鸭汤,她得赶紧回家宰鸭。
沈延青调研的这些时日,把平康县摸得清清楚楚,轻车熟路地走到东街的一家书坊,让伙计给他找琵琶谱。
伙计神速,眨眼功夫就找了来,他翻开看了一眼,虽然知道古今乐谱有异,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番心情。
音乐可以穿越国境线,也可以穿越时空,沈延青仔细看了一页,觉得多花些时日也能将自己的歌转成现在使用的乐谱。
“小郎君,咱们这儿可不兴白看。”伙计幽幽说道。
沈延青回过神,“多少钱?”
“四百文。”
沈延青长眉一挑,没想到小小一本琴谱竟这样贵。他今天出门在袖里藏了五十文,没想到连半本琴谱读买不到。
伙计见他拿不出钱,嘴巴一憋,把琴谱抽了回来。
“请你帮我把这本琴谱留着,我现在回家取钱,晚点儿再来买。”
伙计闻言顿时露出了笑面孔。
出了书坊,沈延青不快不慢地腿儿着回家,今日是中秋佳节,街上游人如织,东街口还搭了台子,晚上要演嫦娥奔月和吴吴刚伐桂。
路过一家铺子,门口人满为患,多是大人带着孩子。
沈延青抬头看了眼招牌,原来是家糖铺。想起小孩吃甜糕时的笑靥,又想起小孩昨日特意为他做的梅干菜鲜肉月饼,他驻足排到了最后。
约莫等了一刻钟终于轮到沈延青了,他选了卖得最好的琥珀莲子糖,豪横地买了五十文钱的。
等他揣着糖包走到安乐巷口,却发现巷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他家位于巷中,好容易挤到家门口,看见母亲和小孩哀眉耷眼地站在门口,视线再往里挪,几个胥吏矗在巷尾一户人家门口。
官府来了人,肯定出了什么事。
“娘,穗穗!”沈延青扒住两人的臂膀,上下打量,“你们没事吧!”
两人摇了摇头,沈延青这才松了口气。
“二郎你可算回来了!”隔壁王婶儿凑了过来。
沈延青见云穗眼泪汪汪的,还是觉得家里出了事,忙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王婶儿是个嘴快的,听沈延青问,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讲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巷口的一户人家昨夜遭了贼,今儿一早去衙门报了案,衙役便来了巷里,也不做任何调查就把安乐巷的其他人家指为了盗贼和窝赃户,要每户出一人先去县狱呆着,直到案件结束。
安乐巷住的都是商户,不说能吃山珍海味,使唤金奴银婢,但总归有些家私,他们都不想坐牢,便拿钱贿赂官员。
今日这一闹,每家出了二两银子。
沈延青一听勃然大怒,“还有王法吗,他们这是乱来!”
他每日看着母亲和小孩起早贪黑地泡豆子磨豆浆,辛苦一月最多能赚三四两银子,今日被这几个胥吏搜刮去二两,大半个月就白干了。
王婶儿脸色一变,嘘声道:“二郎,小声些。”
沈延青气得颅顶生烟,气势汹汹地往巷尾走,王婶儿和吴秀林见状一把拉住了他。
“儿啊,你这是做甚?”吴秀林皱眉问道。
“他们这是以权谋私,敲诈勒索,我要找他们理论,我要去衙门。”
王婶儿啧了一声,用袖子掩面低声道:“我的儿,别犯傻了,你还年轻哪里晓得这些弯绕。这叫洗贼赃,是衙役捞油水的手段,我们安乐巷的人家都是做买卖的生意人,家里无人做官,没有后台,你跟他们理论,他们把你拿到牢里去,不剥三层皮根本出不来,倒不如在外面把钱给了,只当破财消灾了。”
吴秀林紧紧攥着儿子的衣袖,生怕他冲动,“你王婶儿说得对,儿呐,你快进屋温书去。”
沈延青咬牙切齿,一动不动。
王婶儿看着沈延青,劝道:“二郎,听你娘的,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是正经事,就算只有秀才功名在身,他们以后也不敢敲诈你家了。”
她知道这孤儿寡母生活辛苦,二两银子对他们母子很重要。
“哎,要是你爹还在,他们哪里敢向我要钱。”吴秀林抹了抹眼尾,长叹一声,“儿呐,娘不求你飞黄腾达,只要你能考中秀才,娘就知足了。”
沈延青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了下来。
古往今来,无论律法规章如何制定,掌握了权力的人就是牛气得要命,哪怕权力是百姓赋予的。
在他们眼里老百姓如鱼肉,否则也不会有“鱼肉百姓”这个词。
一心从商的沈延青在顷刻间转变了心态。
嗷,宝宝们可以给我留点评论吗,俺不知道这篇写得咋样了,有一点点惶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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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胥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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