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瑶好像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但梦中的所有感觉又分外真实，她清晰地记得所有发生的一切。
她瘫倒在地，红着眼看着贺思思消散的地方，崩溃大哭起来。
她说:“对不起......思思，对不起！”
没有人回答。
这句晚了许多年的道歉，终究还是没有说给想听的人。
贺之瑶捂着心口，突然就开始疯狂大笑，也不知道是真的清醒了，还是未曾解脱。
她恶狠狠地盯着张明承，“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以永生？”
其实贺之瑶的意图很明显了，从她醒过来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凭什么他这样的人拥有一帆风顺的生活，而她的思思便要承受那些不该她承受的一切？
左媛想过要不要制止她，但她看向程书玉的时候，他已经拉着祁琛退了一两步，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她便知道，程书玉已经做了选择。
贺之瑶艰难站起身，朝张明承那里走了两步，边走边说:“你就该冻死在那个冬日！”
她想起那年的雪。
“我就不该救你，如果没有你，贺家就不会家破人亡。”
她想起贺家的大火。
“我怎么会爱上你！哈哈哈我怎么会爱上你！”
她想起......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你不该活着。”她停顿了一下，脚步停在张明承身前，张明承下意识往后缩，被她一把拽住衣领，她愤怒地盯了好久，一字一句:“你去死吧。”
她用尽全力，只为和张明承同归于尽。
“啊！”一声惊天的嘶喊声过后，血腥味就窜了出来。
左媛捂了眼睛，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入眼。
贺之瑶本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了，但就在她动手的同时，她的身后悄悄飘过来一张符，那一瞬间护住了她。
她猛地回头。
“为了他魂飞魄散不值得。”程书玉收回手，轻声开口。
“可是......我，我又能如何？”贺之瑶自嘲地苦笑道，“要不是我，贺家不会突逢灾祸，思思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思思姑娘替你求得入轮回重生的机会，你当好好珍惜才是。前尘过往，她已经不再介怀了，她也不希望你陷在过去。”
“这人怎么处理？”叶知欢指着地上的人问。
“贺姑娘，不知道你当初是否见过与他同行的另一名男子？”陆芙问。
“见过，但后来就只剩他一人独行了。”
“......”陆芙有些担忧。
“没事，等梦散了自然就都出去了。”程书玉闭了下眼，似乎是真的很累。
他趁着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缕了一下思绪，“按理来说，他已死，梦境很快就会散了，你们收拾一下，替贺之瑶......”
后半截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没了意识，往后倒下的瞬间，祁琛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替他补充完了后半句话，“你们准备一下送贺之瑶走的事情。”
左媛愣了一下，点点头，“好，程书玉他......没事吧？”
祁琛看着程书玉苍白的脸色，摇摇头，说：“让他休息一下吧。”
叶知欢拽了拽左媛的衣袖，小声道：“师姐，让书玉哥哥好好休息吧，你来帮我。”
随着叶知欢将贺之瑶的魂魄收入了专门用来送入灵界的盒子中，这个梦境也随之消散。
叶庭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却见到昏迷的程书玉，笑意瞬间转化成担忧，上前两步，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让她们同你解释吧，我带他去休息。”祁琛不愿多言，将不省人事的程书玉抱起，径直就往藏书阁里走。
叶庭轩望着两人的背影，回头看左媛，和她对视一眼，意味深长道：“我好像懂了。”
左媛一脸欣慰，说：“你看，我就说吧。”
叶知欢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小孩子别打听这些。”左媛道，“我们先和你说说里面的情况吧。”
叶知欢：“......”
藏书阁内有一个房间，里面布置简单，是徐元煦为了叶庭轩在藏书阁看书将之前的阁楼改造的，不过是私下做的，自那之后就被封了。幸好给复刻出来了，祁琛想。
他将程书玉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放下，良久，才认真地看着他。
程书玉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难受。
这大概是祁琛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这么久地盯着程书玉，他好像还同多年前一样，又好似数百年前，他们刚刚相识的模样。
可是祁琛还是心疼，心疼不管是哪个时期的程书玉，都会为了想要帮助的人豁出自己。
八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不计后果。
祁琛其实心里很矛盾，从他这一次接触程书玉来看，他之前所计划好的一切都需要推翻重新打算，因此很多事还不到能够和程书玉说清楚的时候。他不知道程书玉究竟记起了多少有关他自己的过往，但他希望程书玉想起来得慢一点，倘若想不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这样对他不公平，但祁琛希望程书玉永远开心地生活就够了，至于程书玉的未来他是否能参与，祁琛觉得不重要。
他总会陪着他，在看得见的地方，在看不见的地方。
“......祁琛。”程书玉无意识地低喃了一声。
“我在。”祁琛回过神，伸手抚了抚程书玉的眉心，低声道：“好好休息一下。”
......
程书玉想起了一些往事。
具体是多久以前，程书玉并不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时候，他才刚刚认识祁琛。
他和祁琛的相识说来也是好笑，是因为叶庭轩。
那一阵子叶庭轩心情起伏很大，过去的种种一直困扰他，挣不开，忘不掉。每天浑浑噩噩的，夜里能醒好几次。就连入梦也一连犯了一些小失误，但还好有程书玉在，不至于引发灾祸。
但程书玉见不得他这个状态，于是送了封信给徐元煦留下的住址，将叶庭轩的情况简单说明，并在结尾附上一句，“你要不要接他去散散心？”
信寄出去一天都没有消息，程书玉还以为徐元煦会第一时间冲到他家把叶庭轩接走。
可能是公务太忙了吧，他想。
他整理了一下手头上的委托，除了一个比较着急处理的，剩下的可以暂时放一放。打定主意，他准备自己带叶庭轩出去玩。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他家就来了位生面孔，说来看看叶庭轩的情况。程书玉站在那儿和祁琛生生干瞪眼了五分钟，叶庭轩才出现。
“书玉，他是徐兄的朋友。”叶庭轩有些疲倦。
“啊......”程书玉拱手行了个礼，“不好意思怠慢了。”
“无妨。”祁琛回礼，“在下祁琛。”
“哦！久闻大名，我叫程书玉。”程书玉惊了一下，敛了下眼眸。
程书玉常常在排行榜上看见这个名字，他听说这个人能力出众，在人才辈出的灵界始终占据着前列。那个时候，名列前茅的几乎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都是从上一任灵主任职期间就在位的人，或者更早。而祁琛，好像又是这些人里的佼佼者，他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一下，但从未结识过。
“彼此彼此，我也听元煦提过程公子很多次。”祁琛点了下头，回答道。
程书玉有些愣，好像是被这句话惊到了，又或许是被别的什么吓着了。他发呆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问：“你......呃，你要接阿轩走吗？我以为是那位徐公子来接他。”
“他有事务在身，还未回来，我昨日回到府上看见你的信，便过来走一遭。”祁琛笑了声，看着程书玉回答道。
程书玉躲闪了下视线，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我想让阿轩出去走走，本来是想让徐公子带他去，他有要事在身的话就不麻烦了，我带阿轩去就好。”
“那个......”程书玉不等祁琛回话，紧接着又说：“但我接了个委托着急处理，你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阿轩？”
叶庭轩无力地抬起头，反驳道：“我可以照顾自己......”
程书玉怕叶庭轩说出什么“可以陪你一起做委托”之类的话，连忙打断他，向祁琛询问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能不能麻烦你？”
祁琛应允，微微颔首，道：“不麻烦。”
程书玉别了一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但后来的发展是，叶庭轩执意说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搞得程书玉不知道怎么办，把祁琛晾在一边也不好，让祁琛辛苦跑一趟就回去也不太好。
他毫无头绪的时候，叶庭轩蹦了一句逆天发言：“祁兄你要不陪书玉一起去做委托吧！”
程书玉眼角抽了下，瞪了一眼叶庭轩，哪知那人睁着眼睛看他，满眼写着“我不知道，我很无辜。”
程书玉没吭声，在思考祁琛会怎么回答叶庭轩的这个提议。
他大概率不会同意的吧，和刚认识的人一起做委托就像是赌博，在不了解对方实力和习惯的情况下，还不如自己单人行动。
哪料祁琛片刻不曾犹豫，答了一句：“也好。”
也好......也好？
也好的意思是......他答应了。
程书玉看了他两眼，有些震惊，但未曾表露，他语气似乎还算淡定：“多谢，那我去准备一下。”
祁琛点了点头，看着程书玉往里屋走，直到程书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叶庭轩也站起身准备回房间，祁琛却开口叫住他：“元煦说，等他这次公务结束便亲自带你。”
叶庭轩站在原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着祁琛，有些好奇地问：“是他提出来的，还是你和他说起的？”
祁琛没想到叶庭轩会问这个，愣了愣，低声笑道：“算是他提出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和书玉说的。不过也请你告诉他，这件事情先往后延一下，我有些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叶庭轩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往房间走，刚走两步，又突然转回来，叮嘱了一句，“书玉是个有些执拗的人，他会为了他坚定的东西付出一切，所以请你，照顾好书玉，不要让他受伤。”
“我会的。”祁琛应道。
叶庭轩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往房间去，路过程书玉的房间时，他停下脚步，驻足在门口，犹豫半晌，还是没有敲门。
他和程书玉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人关系很好，常常聊天。突然说要走，叶庭轩心情有些复杂，还没想好怎么和程书玉说。
他想的是，等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困于过去，再告诉他这件事情。
反正以后应该，也能够常常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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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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