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按时响起,楼下的老太老头倒比备考的学子更勤勉,早已在晨光熹微中抖擞太极招式。魏玦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司剑庸没有像之前一样告知自己将要出门“剑术交流”,而今天的早饭也没有热腾腾地放在床头柜上。
——都快要考试了,怎么还能分心其他?现在即将五一放假,对于备考的魏玦来说,却是每一秒都紧要,但他仍旧坐在床上发愣,直到电话铃响。
“哥,起床了吗。爸妈说今天要带我登记什么,我们已经在‘云船港’了……你点送早饭的‘飞舟令’了吗?”
魏玦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嘴上停不住吐槽:“什么云船港,是机场,老魏老林没有教你吗?……还有飞舟令,我不是说了,那是外卖。你闹的笑话还不够多?”
司剑庸那边一阵嘈杂的声响传来,应当是他转头和林岩志询问什么,过了一会电波里又支支吾吾地应答着:“我忘了……啊,妈,我来拿吧。”
电话便在短促的杂音之后挂断,晨光吝啬地从窗帘洒进来。人已经被遥远的呼喊唤醒,但沉睡的城市依旧静默。
魏玦走到灶台,冰箱里还存着一家人包的几个饺子。林岩志终究是担心大孩,买来满满当当的皮和馅,一家人热火朝天包了一下午,其中尤以“仙术在身”的魏吉川手脚麻利——用司剑庸的话来说就是:“爸手快,这腕子抖的,厉害!要是带着飞刀……”后面的话便被魏吉川接过了:“小司剁馅料也麻溜。”
司剑庸一怔,脸微红:“熟能生巧罢了。”
魏玦在一旁一边擀皮一边恶寒,不禁凝神看他:“……熟悉什么?”
“杀……嗯,剁肉。”
大家心照不宣,哈哈一笑,权当玩笑揭过。司剑庸脊上薄生冷汗,魏玦心中略有疑云,父母则心中打鼓,得先带司剑庸前去有关部门报备,他们料想过此人必然不凡,但若是其人真是心思不正的魔道大能,当然不是他们能处理的。
得上报。
唯独苦了备考的魏玦,在冬天来临之前,除去偶尔聚餐见面,他更多的精力确实要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了。
……
却说司剑庸跟着父母二人登上飞机,紧张并着期待坐在靠窗的位置,连呼吸都慢得不可思议。林岩志坐在他身边,见他将安全带攥得死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窗外。此时飞机还未动,他已经听从空姐的指令将一切准备做好了。
……只是不知,这唤作“飞鸡”的法器,何以能够如妈所说那般腾空而起,瞬息万里?难不成是绑了几个修仙人,在底下托举此物?丧尽人性不说,能够托举如此巨物的修行者,又岂会被绑在“飞鸡”底下?仙界莫不是豢养了一群用以飞行的“资材”?
司剑庸胡思乱想之际,林岩志已经握住他发凉的拳头:“小司,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吗?”
司剑庸沉默半刻,鼻子里缓缓吐出一个嗯字,嘴唇还是抿得发紫,眼神有些无助地看向林岩志。
林岩志不禁笑出声来:“还没动呢。”
话音刚落,机厢里的灯光骤然暗下,窗户里洒进来的光已经漫溢在走道,机身缓缓挪动,似乎是转了一个方向。
司剑庸猛地一颤,手握住林岩志,轻轻发抖。后者只好拍拍他:“怕就闭眼。”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谨慎,司剑庸都不会闭眼。他僵硬地盯着扇动的机翼,心里开始默背天工阵法,从最简单的【截三】到【解环】再到【天工门人传】……哦不对不对,怎么背到邸报小说了。
魏吉川在一旁诧异地低声询问:“小司,你说你有真气,难道还不曾飞过吗?”
司剑庸声音极低地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飞,但是我不敢。我看不清听不见,飞高了会被人伤到。”
“可怜孩子……”魏吉川叹了口气,又道,“你要坐到过道来吗?”
想来这种能够瞬息万里的法器也不是可以常坐的。司剑庸本着不浪费的心情,勉强笑了一下,摇头拒绝。侧目望出窗外,飞机调整着机翼和挡风板,发动机发出轰鸣,正在最后加速。林岩志感觉他的手不再发颤,抬头看了魏吉川一眼,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司剑庸则保持着极其板正的坐姿,感受到飞机腾空而起那一瞬间的推背力,长出了一口浊气,而体内压抑的、沉寂的真气,随着他刻入经脉的天工阵法【重铸】,也缓缓流转起来。而思维好似冲破某个关口,他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真气运转规则。
高处自然看得更远更多。在腾空破云之后,司剑庸看见他以往从未探索的云浪雾波,层叠推开,好似另一片洁白大地。
他想起自己也曾经站在地上劈开这样的洁白一片,随后是闪亮的雷光和泼天大雨……他正出神之际,喉咙里涌起一股酸臭的味道,林岩志眼疾手快拆开呕吐袋接住。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真没见过修真的人还会晕机的。
司剑庸木然。
看来上辈子学不会一剑千里是有道理的。
……
林岩志哈哈笑着递给司剑庸纸巾和水,魏吉川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拍拍司剑庸弓成虾仁一样的背。而被他们挤在中间的主角,正捏着矿泉水瓶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咳嗽。
魏吉川哈哈一笑:“看来你确实没飞过,这么一阵都能颠吐了。喝点水漱漱口,我们坐一会再走也不迟。”
司剑庸苦着脸依言照做,呆了一会后闷闷地说:“会耽误你们的时间吗?”
夫妻俩抿着唇,对视一眼,眉宇间都是为他如此贴心懂事而喟叹的情绪,林岩志拍拍他,说道:“倒也不这样着急,你好些了,我们就出发吧。那里都是些老熟人。”
司剑庸闻言起身,跟着二人走出机场,还不忘四下张望,走出机场还恋恋不舍,想要多看两眼,只恨自己上辈子从未飞过,这辈子没来得及看云海就吐得怏怏,真是丢人。
这样的想法没有多久,魏吉川已经叫好了车,一家人跨上高架桥,司剑庸免不了又是一番惊讶感叹。司机与有荣焉,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个城市,说这燕京城里外五层,每层都有特色。他们刚落地的机场,只不过是外围的驿站,内层上下,建筑通天贯地,才叫好看。
司剑庸在外人面前显得尤为沉默,他知道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东西终究是少的。魏玦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他读过几遍,走出家门,才知道外面多大多美。
于是只听得魏吉川和司机有说有笑,也许是为了照顾司剑庸,魏吉川提出了不少“外地游客”的问题,司机一一解答,听得司剑庸心驰神往。
仿佛是恍惚一瞬,眼前已经显出鳞次栉比的高楼,司机看司剑庸在后排目不转睛的样子,友善地微笑道:“你们要去的内环才是真繁华,来旅游的话可不要错过夜景。”
魏吉川却纠正了他:“我们倒不是来旅游的,带小孩来见见朋友。”他指了指导航,又招呼司剑庸一声,“小司,就快到了。坐车不晕吧?”
沉浸在变幻流光之中的司剑庸闻言只是摇头,他已然不敢想象自己将去一个什么地方,只听马夫说是繁华的地方,可繁华又能比之前去过的商场繁华到哪里去呢?这已经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
车子随着车流涌入喧闹的城市,又缓缓散开,分散到各自的去处。不消片刻,一家人便被送到一处住宅区。
司剑庸记得自己曾经问过魏玦,为什么人们都住在高高的盒子里,一个高盒子能够装下许多家庭,一家五口也能挤在一室一厅的小房间里。魏玦当时只是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后来他碰见那住着小房子的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出门,便再没问过魏玦。
而今日看见的住宅区,则是拥挤高楼之中的一块森林,像是大能将土石林木从遥远的外围挪移到这里,在水泥的灰色城市里修筑了尘嚣之外的院子。绿色的风和掩映其中的飞檐,让司剑庸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疏离——这里像是上辈子师门那片小竹林,可是又那么不像。花鸟虫鸣虽然也在,但多了轰鸣不休的人流车潮。
好一片闹中取静的洞天福地!司剑庸微微正色,打量此地。
他的真气尚未完全恢复,只是刚刚才开始流转,只能将此地看出皮毛。这虚掩假山,里面蜿蜒流水,还有四处散落的路灯,似乎契合着某种道理。
魏家夫妻并不修真,自然感受不到院子里面的真气比外界浓郁几分。他们只觉得里面飘荡而来的味道是自然熏香,令人心旷神怡。
司剑庸眼睛很毒,他看出来这些都是阵法的一部分。此地的灵气可以自生循环,不害外界,还有余力盈出些许,造福周遭一片青绿怡人。
原先世界,修真讲究财法侣地,于是名山大川都被打上正派高门的大名。而天工派从来人丁稀少,更是经历过灭门惨案,只能缩在一个小山坡上,好在此处远离尘嚣、灵气自生自转,也算是一处漂亮的小天地。
他记得师兄曾经跟他说过天工零落的原因。
“我们不靠自然山水。”他说,“我们靠人工阵法。那些名门大派所谓的洞天若是被区区一个阵法替代,他们的威信如何存在?他们如何收买人心、如何维持虚荣假象?”
“他们用他们的,我们用我们的。有什么影响呢?”
“天地有尽,人力无穷。”师兄摸了摸他的脑袋,慢慢拆开手上的饴糖递过来,“那些洞天的灵气被太多人攫去,却不另寻办法凝聚灵气,只想着抢夺已有的洞天——是,这样能解决一时之危,可如何长久呢?”
他哂笑一声:“修真修到后头,和人间帝国争抢地盘一样恶相,修到什么上去了?”
司剑庸不解:“他们修的,不是长生吗?”
“头都打烂了,有屁长生。”
“好吧。”此时司剑庸还没有握过剑、也没体验过那生杀予夺的伟力,此只是一个爱听话本的少年,师兄的话自然是正确的,他一边回味嘴里的甜味一边顺着师兄的话讲。
“那我不出山,只修真,陪着夫子和师兄一起活久一点就好了。”
……
司剑庸的回忆到此结束,原因无他,里面已有人来迎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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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剑庸初见燕京城,魏玦惜别新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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