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系统叭叭:“你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结果……嗯。”
郁崇钦面上没反驳,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本来想道个歉,用事实例子告诉闻徵:你看,我要动手就是一个抬手的事,压根没必要跟你玩虚的,以前是我不成熟才欺负得你,不过臭毛病已经改掉了,你大可以试着相信我,往后当成朋友处处看。
说这些,一方面,他瞧着闻徵小小年纪心思太重,着实不太好。
另一方面,前世的郁崇钦喜欢交朋友,朋友也多,但如果和谁三观不对付,他也懒得搞出曲意逢迎表面平和的那一套。
任务周期还很长,余下的日子大家处成朋友,郁崇钦不必瞻前顾后,以防一个不慎被误解,导致卫生间的事再次上演,闻徵也不必提心吊胆地防备着他。
为什么又临时改了口——
郁崇钦曾经和同学救助下来一只猫,那只猫不幸被虐待过,很不亲人,关在笼子里,以为被抓捕到的自己死定了,蜷缩在角落里,拒绝一切送上来的食物。
当然,它的害怕是有道理的,最后这群人残忍摘走它的蛋蛋把它变成了公公。
后来这只猫的领养人还给郁崇钦发来不少照片。
照片里,它的体型变得圆润,懒散,因为衣食无忧而趾高气昂,眯着眼睛霸占整个飘窗晒太阳。
猫咪有了家,知道放松警惕享受生活,固然是好的。但没有家的流浪状态下,适当和人类保持距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它们空有锋利爪牙,也实在不堪一击。
郁崇钦到来也才不过半天,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停留在系统解说里。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每遇到一人,尚且观察几遍才敢开口,贸贸然去说服闻徵放下防备,好像有点缺德了,不太妥当。
穿书本身玄之又玄。万一哪天出现意外,原身重新占据回身体,对于被取得信任的闻徵无异于是又一次重大打击,要知道有时候心理信念的崩塌比身体层面更致命。
与其那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但是老这么互相提防下去也不是办法,郁崇钦快要先ptsd了。
隔天,郁崇钦找了个机会进到书房,跟郁向荣试探提了下想法:“爸,要不以后别让那个姓闻的来了。”
郁向荣坐在四方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背后一排摆满书本和物件的博古架,闻言从杯盖上方斜过来一眼:“什么说法?”
郁崇钦无精打采地拨弄桌上的镇纸:“他教得也就那样,还不如学校的老师。”
他说着,顶着纨绔的壳子搓了搓胳膊,做出一副恶寒扭捏样子,“他跟他爸爸长得也太像了,我一看见他老想起来闻老师,瘆得慌。补课费反正也没多少钱,就当白送给他们家了。”
“闹了半天,你就是不想学习。”
郁向荣撂下杯子,恨铁不成钢:“你当我愿意瞎折腾,我是不盼着你上清华考北大了,这一年你给我老实待着,补课的事跟你闻老师家里定下了,没商量!”
郁崇钦:“……”
郁崇钦郁卒地走了。
其实只要他肯下功夫,总能找到歪门邪路的法子搞黄补课。
但有个担忧,也是郁向荣所想:补课的事一黄,徐孟瑶大概率不会再接受郁家的钱。
他们家孤儿寡母,背负着房贷,上学的上学,吃药的吃药,没个正经营生,往后怎么过活呢?
郁崇钦愿意还给闻徵一个自由自由的学生时代,就怕人离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再因为经济问题出岔子,被别的人和事逮去,折腾出心理阴影……
退一万步,哪怕不为做任务,闻筠给祖国花朵当园丁燃尽了最好年华,于情于理,他的儿子不应该沦落至此。
接下来一周,郁崇钦背起书包去博阳一中上学。
原身和闻徵在同一个班级,中间仅隔三排座位,郁崇钦偏一下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
但学生的个人领地只有一张书桌大小,除此之外,谁也不挨着谁。课余扎堆聊天一般也有自己的小团体,三排座位已然像隔了三条大马路,
郁崇钦遵从着原身不打脸、不当众找茬的原则,呆在安全距离之外,每天把闻徵当一个陌生人。
闻徵自然希望日子消消停停,别被二世祖想起来当乐子。
于是,周一到周五的上学期间,哪怕厕所走廊上遇见过不少回,两人很默契地没说过一句话。
青春就像一颗青涩橄榄,回甘悠长,但真正嚼在嘴巴里的时候还是涩意居多。
郁崇钦努力融入这个世界。一边要应付原身的狐朋狗友,三观差异过大,时常被这群叛逆少年的中二发言雷得外酥里嫩,一边努力将心理年龄往回拨,老黄瓜刷上绿漆,混在高中生里扮演一问三不知的学渣,防止露馅,实在心累。
这天上午,郁崇钦再次被任课老师成功催眠入梦——
他上一世的作息颠倒习惯还没变过来,闻筠不在,好学生已经让老师们操心不过来了,对待后两排的学渣们普遍持放任态度。
便是想管,时节也晚了,况且没有管的必要,这帮少爷们生下来含着金汤匙,不会因为一场考试的落败就被贬为庶民。
郁崇钦裹在暖气和窸窣人声里,沉沉睡着,梦到自己半路崩殂的论文课题。痛心疾首之际,隐约下课铃响了。
“……郁崇钦?”有人碰了下他的胳膊。
郁崇钦慢腾腾直起身,清醒了点。原身的眼睛和脑筋用得很珍惜,五点零的视力,丝毫没被知识糟蹋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晰的熟悉的脸——
这周轮到闻徵组的人员值日,貌似刚结束课间的卫生打扫,一身的校服,衬得身形更加清瘦萧索,他拎着扫把工具,正往后面的清洁角走。
高三课间,大把的学生在埋头补觉,赶巧碰上郁崇钦抬头,闻徵下意识地看来一眼。
郁崇钦睡了半节课,侧脸被书本咯出两条红印子,思绪还停留在梦里,初醒未醒,紧紧皱起的眉毛,显然正处在睡眠不足暴躁里。
闻徵垂下眼睫,绷紧下颌,如避蛇蝎,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原身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众所周知,他是一枚学渣、脾气不太好、家里有钱、疑似经常仗势欺人。
一堆debuff下,想当然,除了外面那群有着相同配置的狐朋狗友们,一般没什么同学愿意主动搭理他,主要班上的学渣混子他也看不上。
叫醒郁崇钦的是前桌一个体格敦实的小胖子。
这人结结巴巴的,貌似还是个课代表:“你作业要交吗?”
郁崇钦照着他手里一沓作业本,在桌洞崭新的书本里翻找出来,再往黑板旁的作业留言板上对照——不用对照了,一整本都是没写的空白页。
原身好像是不交作业的?
课间,教室内闹腾腾的,距离下节课还有十分钟。
郁崇钦摸出根笔,在封面写上名字,嗓子被暖气烤得沙沙发哑,问他:“什么时候要?”
小胖子:“……马上,马上就要给老师。”
现写是来不及了,郁崇钦对小胖说:“你的给我抄抄。”
小胖子瞪大眼睛。
郁崇钦面色自如,看着他:“谢了,明天给你带早饭。”
小胖机械地抽出一本作业递过来。郁崇钦接过放在手边,翻开前看一眼名字,在小胖越瞪越大的眼神下,低着头快速解决了作业。
不鸽作业是他曾经身为好学生的最后底线!
隔天,碰上年级召开什么高三联考表彰大会,具体名目不清楚,总之跟原身一个学渣没关系。
大清早,学簌簌的寒风卷着白雾,东方天际一片乌云阴沉。
高三学生们被统一集中到操场,稀稀落落的队形里,郁崇钦手抄在口袋里,懒懒散散地打个哈欠,个头高出一截,照旧站在最后一排,
年级主任不知哪个角落拿着话筒慷慨激昂,不见其人,只闻其声,“高考你们多拿一分,就是又多打败一千个人……”
周围高三生们或是拿着笔记,或是拿着单词本,争分夺秒地汲取着知识。
郁崇钦掏出一盒门口小店买来的热牛奶,拆开吸管,戳开牛奶盒,长长地一口气,啜走了大半盒。
系统羡慕又好奇问他:“牛奶好喝吗,喝起来是什么味道。”
郁崇钦吸光剩下的半盒,剩个空盒子拎在手里,腾出嘴来回答系统:“腥,不好喝——怎么,你们也有味觉?”
他左右看看,想找垃圾桶,目光在前方某个方向定住,然后习惯性地虚了下眼睛。
“我们系统也有自己的世界,是不同的空间次元。”系统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等我做完任务,有了积分,我也能兑换牛奶喝。”
郁崇钦:“唔,那很厉害。”
郁崇钦分神看着某个方向,确切地说,是看着他的任务目标。
虽然只是露出半个侧脸,主要皮肤白得太突出了,像比旁人生生多上了一层腻子,很好辨认,优秀的颌面,无情地把前后本来还能看的男生们衬成了一堆歪瓜裂枣。
长相优越,加上有一身的清冷冰箱气质,郁崇钦就注意到不少女生偷偷地看他。
郁崇钦抱着观察实验材料的心态也看了一会,发现这人有点意思。
他既不抓紧时间内卷、看小抄,不和同学聊天说笑,也不像自己一样‘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除了中途被叫到前面主席台上领了一次奖状,大多时间,他只是直直地、像一根电线杆子戳在那,乍一看,和学霸学渣混子哪个群体都不挨着。
郁崇钦注意到他的眉骨竟然很高,和堪称俊秀漂亮的相貌不太符合。
据说眉骨高的人大多数都比较叛逆来着。
在对方察觉前一秒,郁崇钦唰地收回视线,作出看风景的样子,在心底和系统闲聊:“你能看到他在想什么吗?”
没名没姓,但系统知道他指代的是谁,挠了下脑袋:“没办法哎。”
它是个系统,不是神仙。
郁崇钦:“那我们怎么知道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系统:“……用眼睛看。”
郁崇钦点点头,又点了点头,缓慢而诚恳道:“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只是好像。
结束的时候,几个男生远远地喊着郁崇钦的名字。
这一行人七嘴八舌地赶上来,态度分外熟稔,正是原身分散在外班的狐朋狗友们。
“郁二,你生日是明天吗,去你家过吗?”
郁崇钦说了个是,几人顿时不乐意了。
“在家多没劲,你爸和你哥都在,玩又玩不开,上回篷子名过生日在他们自家酒店办得多气派,要我说还是去他家。”
“对啊,玩累了上楼就能睡,篷子名,快别玩你那破手机了,赶紧给你们家酒店打电话订个厅。”
叫作篷子名的男生从手机里抬起头,扶了下眼镜,问郁崇钦,“定吗?”
“定啊。”郁崇钦一锤定音,在众人喜笑颜开的时候,他接着道,“你们去篷子名,我在我家,各玩各的,皆大欢喜。”
几个人齐齐靠了一声。
“不去就说不去”“这算个毛的皆大欢喜。”
有人问提议者:“干嘛非要篷子名家,你该不是还在惦记摸他们家礼仪小姐的黑丝大腿吧。”
那人像被质疑得很没面子:“谁?我?别闹,我又不像郁崇钦家里头管得严,真不至于,外头随便找家会所要什么样的没有。”
“郁二倒是想去,你看他敢吗哈哈?”
其中一个细长眼的男生挑染一头棕发,衣着格外张扬,追上来哥俩好地搭上郁崇钦肩膀,嬉笑道:“郁崇钦,昨晚上我瞧见搂着个女的在街上走着的,是你不,背着我们偷偷上哪风流快活去了。”
其他人齐齐一惊:“真的?!”
“邹献文。”郁崇钦叫出这个人的名字,打住话题。
他挥开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手抄着口袋往前走,混不吝的懒散样子仿佛浑然天成:“我要知道你造的这些谣传进了我爸耳朵里,当心,我饶不了你。”
邹献文套路不成,也不在意,哈哈一笑:“那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也不来找我们,我怎么从窗户那看你天天上课在睡觉。”
“什么也没干,困。”郁崇钦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走回教学楼的路上,几个人张扬又恣意的姿态,沿途的学生们纷纷避着他们走。
直到进了楼梯间,哄笑声蓦然一停——
闻徵从楼上走下来,微微一顿之后,目不斜视地继续下行,仿佛没看见他们这群人。
这一条楼梯靠着教学楼的最边缘,鲜有人至,办公室还在走廊的另一头。
搁在以往冤家路窄,怎么也要挤兑几句找找乐子。毛没长齐的高中生们被困在校园里,乐趣就是这么得朴实无华。
几个人彼此肩膀推搡,互相使眼色。
照理该说词儿了,本该打头的郁崇钦今天不知怎地,跟瞎了一样没反应。
眼看闻徵马上走过去。错身之际,邹献文突然一个横向挪步,站在闻徵前面,挡住了去路。
邹献文挡着路:“哎,郁二,我要是没记错,你爸是不是让他给你当家教,每周上你家上课补习来着。”
他似笑非笑地说完,看向闻徵,“怎么个意思,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一声,装不认识我们?”
[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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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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