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凛看到曲呈安,眼睛一亮,还没开口,听见曲呈安的话,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南宫烨此行隐瞒了身份,对外我们就说他是司丞。”
南宫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马上被邱植打断,他阴阳怪气:“司丞大人,那也别等了,我们去和音馆吧。”
邱植俊脸微沉,语气不容有他,南宫烨也脾气好地说,“烦请邱兄带路。”
一路上,曲呈安听着邱植与他传音,狂轰滥炸翻来覆去,只不过以“他真虚伪”为中心思想讨伐南宫烨,他有些头疼,停下来,一不小心撞上一位卖花的女童。
和凛看他脸色不好,一时也没管花翻了一地,转向曲呈安,“你没事吧?是不是之前挡下杨枝的伤还没好?”
她离得太近,曲呈安有点晕。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怎么会”变成了两个极其艰难的字,“没好”。
和凛反应过来想把地上的花捡起,南宫烨已经抢先一步买下了所有的花,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就放她一步一跳走了。
听到这两个字,和凛原先的一分担心也变成两分了,她一股脑拿出药包,“你要哪种药?”
南宫烨也不遑多让:“我手里有一瓶上好的积雪露,曲公子别客气。”
曲呈安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从和凛那一堆里挑了一包,又收下那瓶积雪露,虚弱的说,“多谢二位的美意。”
一旁的邱植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只传音了一句,“你真行。”
路上和凛与南宫烨开始讨论。琴女没有亲人,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好心的掌柜收留在和音馆谋个营生。他们在涂南的户籍部中翻了半天,也只得到这些没什么用的消息。
掌柜倒是有些来头,原是越氏一个登记府库的小官,练气九段,不知怎么千里迢迢从桓州越家来到了良州涂南,大手笔在城中黄金地段开了个琴馆不说,还手握火树银花——和凛明面托钟弦去查它的来历,暗地里已经花出去五百灵石在承朝楼买一份火树银花的消息,明晚就有专人送过来。
“能伤到汝阳王,从我和曲兄手里逃出去。匕首的主人不简单,除去隐世的高手和已经成名的前辈,剩下的都在拂花榜上了。再一一排查和我、和汝阳王、和邱家结仇的,能筛去不少人。”
“我将匕首带来了,收在朱锁盒里,同时,还为父王带了消息,他说青耕玉的来源不好查,匕首的锻造工艺倒是很少见,他认识一位匠人,可惜对方没有传音阵地址,脾气据说也很古怪。到时候我们要亲自拜访他。”
“在哪里?”
“在妖域中州,有些远,验过尸后,我们就动身。”
曲呈安没说话,离和音馆越近,邱植脸色越不好。
31岁,结业的头年,和凛与江眠舟联手斩杀了此生第一只妖兽,名为数牙。
学宫是象牙塔,学生的对手是同窗,他们从来不下杀手。就连实习医生都要从小白鼠和兔子开始练手,但见习侠客可没什么练手对象。于是他们浑身浴血,坐在一滩腥臭的内脏混合物里,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难以言喻的疯狂。
你手握着权力的时候,未必会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权力邀请你共饮,共饮非权力者的苦痛。
日后和凛回望这一天,不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还是坏的开始,只记得数牙翠绿的眼眸逐渐安静,没有任何神色在那以美丽著称的器官里翻涌,眼珠咕噜咕噜滚落到他们脚边,像一颗预言的水晶球。
精心培育一个生命极其困难,可是毁灭比塑造要容易得多,甚至,和凛现在都找不到邱理勤的死因。
不同于妖域的医生依赖丹药法术,凡域的医师拆解人体如同拆解一部精密的机械。邱植此来,特地带了本家的医官,据说本事了得。和凛对此存疑——她从小没生过什么病,而且神域巫医盛行,治病全靠过硬的道行,任你哪里不舒服,一副昂贵丹方下来保准药到病除。
和铮等在一旁,他站在姐姐身后,活像一尊门神。
邱家的大夫撸起袖子,穿上防护服,架好仪器,插电的插电,插水的插水。邱植盯着人看,也不说话。一炷香后,医师抬起头来,慢慢褪下手套,神色不虞。
曲呈安:“先生,可查出什么来了?”
“在下无能,除了胸前的致命伤,看不出任何异样。供词说这位公子发狂伤人,他体内却没有药剂残留。无论是毒物入口,还是迷药入肺,都应该当有迹可循,但是以上两者都不是。”
“说清楚点,是阿勤本来就有问题,还是说,怀疑他入魔?”
邱植眯起眼,语气微冷。反而是和凛一激灵,但是她先前已经仔细盘问过自家弟弟,说是跟踪了七八天,邱公子看上去好得很,半点没有入魔的迹象。
纵观十二州,魔道陨灭,如今能入魔的修者,纯靠天赋。而天赋就像爱情和咳嗽,是隐藏不了的,无论是灵力颜色不对还是精神状态不好,又或者实力突然大增,附近一二十米不可避免的会有灵力波动——这些都是能被察觉的,而青耕玉有净化之效,和铮此去,带了一个青耕玉打造的指环,辅以静气法诀,在入魔初期救下邱理勤不是难事。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到这里,和凛对凶手恨得咬牙切齿。
南宫烨出来打圆场,“入魔当然是谬论。我们都用灵力对尸体进行过搜查,什么都查不出,有时也是一种提示,或许指向另一种可能——”
众人忽然默契的想到了同一个词。
幻术。
幻术在三界记载很少,极为稀有,但不代表不存在。能驱使人性情大变,而不留下任何线索,除了传闻中的幻术,不做他解。然而幻术必须依靠灵器施展,这些灵器少的五根指头都能数过来,它们的主人也都位高权重,这样的答案无疑是大家最不想看到的。
“不对,”和铮反驳,“哥这么说是不是把我忘了?我也在场,就在茶馆一楼,但是缘何现场的琴女、掌柜和我都没受到影响呢?”
“小满,幻术可以只针对某个人,只要有媒介。”和凛按住少年的肩膀,露出“人傻就要多读书”的表情。
“这就好办了,”邱植冷笑,“无非是伏羲琴,青华铃,朔方珠,都承盘。一个一个查就是。”
和凛的心情不太轻松,如果是这样,凶手那晚刺杀自己又是什么目的,他是真的想下杀手,还是作为警告?
“既如此,我们不如先去中州拜访匠人前辈?四大灵器的主人,可难缠得多。”南宫烨提议。
“好。”曲呈安拉过邱植,“有劳殿下了,我们歇息一晚,明早就出发吧。”
和凛:“那邱小公子呢?你们应要送邱小公子回家吧。”
邱植呆了一下,恶狠狠道,“要你管!”拂袖就大步走开了,邱家带来的弟子见状,手脚利索的把邱理勤的尸身放入冰棺,嘿咻嘿咻扛在后面。
身后的少年一下子要窜到前面去,被南宫烨抓住连衣的兜帽。和凛轻笑,她是不大在乎这些,但三番两次,邱公子还真是不把她当外人,也未曾将她的威名放眼里。
曲呈安为好友赔罪,见和凛没有反应,南宫烨又来做和事佬,“曲公子快追出去吧,幼弟在我族地界死的不明不白,他心中有气也实属正常。”
见状,他也没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一拱手,曲呈安随着邱家的人走了。
“你生气了?”南宫烨问。
“有一点。”
南宫烨想笑,这样的问题换任何一个贵女来答,就算当众被下了面子,也要极尽温婉贤淑,和大小姐倒有意思,不过很容易被诟病小鸡肚肠。
“人不是我杀的,涂南也不是和家的辖域,邱植纵使有天大的气,发在我头上,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糕团,任人挫扁。”
南宫烨弯眼,“他们只会赞你有肚量。哪个不长眼的会看扁你?”
“所以想了一想,我还是没动手。”
一旁偷听的医官脸上的微笑僵住,传言和凛手中的剑不长眼,出鞘必定见血,他以为是和家纵容;世家女孩凶名在外不算坏事,被欺负到头上才会遭人耻笑。今日听闻此言,看来真是无法无天惯了。
和铮早习惯姐姐胡作非为,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
留意别人的神情,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玩笑话而已,先生还不去追你们家大少爷?”
她传音给南宫烨:“喂!我刚才演得好不好?”
南宫烨面上浮起薄红,才明白又被这人耍了,亏她演的神色隆重,发小太调皮也不是好事......应该不是好事吧?
他无奈地说,“你我该诚心拉拢邱植才是,而非加深他的刻板印象。我在城中有宅子,刚才把地址给曲兄了,在那里等他们二人,怎么样?”
参观太子殿下私宅?这种事不能错过,和凛一秒矜持,淡淡的同意了。
“那我呢?那我呢?”和铮在一旁着急地问,“查案这件事能不能算我一个?”
“不行,”被无情拒绝,“你去缠着钟弦,让他带你回殷墟,要是对方问为什么,你就使劲夸他。”
“去了殷墟之后呢。”
“帮老姐做点事啦,顺便和钟弦搞好关系,以后常来常往,现在先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和凛狡黠地笑了,留下环在一旁故作呕吐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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