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令人作呕!我要是你们,半夜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南宫远义愤填膺。
王行权也不反驳,沉默了半晌,视线掠过南宫远,对林昭说:“阿昭,伯父是真的把你当成姑爷看的,这辈子我们是没有做家人的缘分,但你伯母万万经不起折腾了,逝者已矣,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吧。”
“你爱她?”沈与无声地看完了这场闹剧,只觉得怪乎其哉,突兀地问道。
要是爱的话,何至于狠毒至此,连亲生骨肉都能戕害,但如果不爱,又为何字里行间离不开她。
沈与很难理解爱一个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在他直觉,应该不会是这样。
“我怎么会爱她。”王行权笑得全身发抖,眼中闪过一丝痛意,“沈宗师,我是自私的人,我不会爱一个心里没有我的人。”
他浑浊的眼珠短暂的恢复了清明,恍似回到光风霁月少年时,眼角突兀地流出一滴泪。
“罢了,实在不爱的话,就让她恨我吧。”
只听皮肉破裂的声音,王行权竟用力撞上一名府卫手持的利剑,很快就软倒在地,没了气息,一只通体漆黑发亮的虫子从他的耳朵里爬出来。
“这是……移情蛊?”南宫远惊异道。
见众人纷纷看向他,南宫远得意起来,清咳两声,解释:“哎,我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这种蛊虫,古籍记载移情蛊分雌雄二体,种下雄蛊的人记忆被篡改,与爱人的经历会转移到持有雌蛊的人身上去。”
话音落地,一阵诡异的静谧蔓延开来。
于此同时,西厢小院矮榻上的人影一动,开始痛苦地哀嚎翻滚。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只余下一句哽咽的呼唤:“……翩然师兄。”
变故发生得太快,沈与离得很远,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更别提拦住王行权。
那被迫弑主的府卫也被吓傻了,扔掉了手里的烫手山芋,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
王行权的尸体没了支撑,与地板接触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昭呆呆地看向沈与:“师尊,他死了。”
封凡瞟了眼地上的尸体,一脚踩死了那只企图逃狱的雌蛊,轻飘飘道:“此人心志太弱,从天上掉到泥里,可不就是死路一条。”
林昭潜意识里觉得不是这么回事,这时脑子麻痹,跟着点了点头。
突然,封凡一拍脑门,叫道:“坏了。”
沈与从死去的王行权身上收回视线,凉凉看向他。
封凡讪讪:“落尘被我落下了。”
沈与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不甘地追问:“扔哪了?”
“悬山后潭……”封凡的声音越来越弱。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只见喜怒不形与色的沈宗师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封凡心虚地默默鼻尖,第二个消失。
他们两人赶到时,悬山后潭空空如也,甚至连空气都透着清香。
沈与黑了脸。
封凡懊丧道:“怪我怪我都怪我,忘了这回事儿了。”
“你还记得什么!”沈与气道。
随即双手结印,撑起一片法阵,法阵从小小的圆迅速扩散,直到遮住了整个苍穹。
猎猎劲风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站在他身后的封凡短时间恍了恍神。
沈与年纪小,性子又冷,被莲花神者捡回来的时候像只冰冷执拗的小兽,怎么捂都捂不热。
封凡哄了他这么多年,早就哄成了习惯,但是就连他也不清楚,不知从何时起,只会推开别人的小师弟一步一步走在他们前面,以保护者的姿态,用不够宽厚的肩膀护着身边的人。
沈与不说,并不代表着他不在意。
封凡鼻子有了隐约涩意,他偏开头,垂下晦暗的眼,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好啦,你别小看落尘,他能耐大得很,不会有事的。”
沈与眼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拧起的眉仍不松开,好一会儿,他低声道:“不对劲。”
封凡没听清:“什么?”
“这里已经没有鬼婴的存在了。”
封凡顿住,好一会儿嘟囔道:“不可能啊,百来只呢。”
“出来!”沈与喝道。
孤立陡峭的石峰后响起细碎的动静,少年磨磨蹭蹭地一点点挪出来半个身子。
他竟是浑身**,□□。
少年脸涨得通红,一双圆溜溜的小鹿眼又气又恼:“封凡!沈与!给我找身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蓦地反应过来。
封凡“噗”一声,笑得直不起腰来,都快趴地上去了,沈与也嘴角弯弯。
落尘大喊:“不许笑了!待会儿他们都来了!”
沈与不以为意,揶揄道:“来就来了,让大家重新认识你。”
眼见落尘气得要扑过来打一架时,封凡才缓过气来:“给你找给你找,臭小子跟只斗鸡似的。”
落尘穿好衣服,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脑袋满意地一甩。
他现在才有心情好好看看自己化成人形的样子,好奇地蹬蹬脚伸伸胳膊,怎么也停不下来。
“行了,别跟个土包子进城一样,鬼婴呢?”封凡拍了拍他肩膀后面的灰。
这一问,落尘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不动了也不跳了。
他怯怯道:“天君会来吗?”
沈与不耐烦:“你管他来不来,问你鬼婴去哪里了。”他想到了什么,凤眸一睁,“落尘我告诉你,你要是把他们放跑了我就……”
“吃了。”落尘扭扭捏捏小声说。
“吃了?!”沈与一把扯住他的肩膀,上下前后翻来覆去地看。
落尘酝酿了半天也没酝酿出沈与会是这么个反应,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你就不怪我又闯祸了?”
沈与确定他平安无事后抽回手,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少你饭了吗?”
沈与担心的只有两点,一是落尘胡闹,把鬼婴放了出去,此处接近下界,一旦邪祟作乱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二是没牵制住胆比天大的泼皮雀儿,让他作出个好歹来。
其他的倒是其次。
奇怪的是,这回,就算是封凡,也没多说什么。
落尘见沈与没生气,又叽叽喳喳聒噪起来:“哎呀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们太香了,香味往我鼻子里钻个不停,我一个没忍住全都吃了。”
这下不仅是沈与,连封凡面上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落尘炸了毛:“我不是东西!”
沈与一时语塞,颇有些心累:“算了,吃就吃了吧,以后别乱吃东西了。”
弟子团过了好一段时间才赶过来,他们只听过名字,并不熟悉位置,就连凌千赫也仅推测出来大致方位,几人走走停停了半天,才遇到绿琴带路。
以至于来的时候就看到沈与身边多了个俊美暴躁的少年。
“师尊,这是……”凌千赫问道,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
沈与眼底浮上一层微弱笑意:“落尘。”
这点笑细针一样戳动凌千赫的神经,南宫远倒是兴致高昂地围着落尘转了一圈。
落尘被勾引着吞下了百只鬼婴,现在腹中仍觉得灼热微涨,连带着语气就不太好。
“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
封凡伸手一拦,在他头上狠狠摸了几下:“什么狗脾气,你毁了鬼婴阵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落尘有了沈与的庇护,哪里把这事放在眼里:“沈与说了不怪我!”
听见这称谓,沈与扫他一眼,淡淡道:“我何时说了不怪你了。”
落尘眼睛瞪大,很快就找到了关键所在,他不情愿地哼哼两声,声音比针尖掉在地上还小:“哥……”
沈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也抬手摸了把他脑袋上的毛:“好了,去睡吧,醒了来找我帮你看看。”
封凡不吭声了,这两个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幽幽道:“那我呢?”
落尘鄙夷地看他一眼:“你挡着我回去睡觉了。”
沈与也顺着视线看过来,封凡嘴角一抽:他竟然从面无表情的小师弟脸上看到了谴责……
“行行行,赶紧走。”封凡扔给他一只瓷瓶,“喝了再睡,有助于炼化,小没良心的。”
落尘接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他们熟稔的关系让凌千赫咬了咬牙:一只鸟怎么也成了人!师尊本就不在意他,如今他的位置还得往后稍稍。
他状似无意挖墙角:“师尊,鬼婴阵被落尘毁了吗?”
沈与颔首:“鬼婴没了,我们去余阵找找线索。”
说着就走到一处不显眼的角落,指尖翻飞,点出一处暗色漩涡。
“这才是真正的阵眼。”封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叼了根草,信口补充道,天知道这荒芜的石潭他哪里找来的青草。
林昭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封凡敏锐捕捉到他的眼神,笑道:“想看就看,不收钱。”
林昭被抓了包,脸一红,但却端端正正行了个敬礼:“此番多谢封先生。”
封凡一乐,从小到大他的称呼多得不得了,什么师兄啦,尊者啦,倒是第一次有人正正经经喊他封先生。
怪新鲜,封凡心想,这小孩在一群不讲规矩的人里显得规矩过头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封凡笑得如春风拂面。
沈与已经探完了,脸色严峻:“这阵法是子母阵中的子阵,母阵应当在下界。”
如此险毒的阵法居然才是子阵,那母阵该是如何阴损,南宫远点头:“我马上给我爹传信。”
封凡失笑,这小霸王在沈与手下变成了只小王八,他玩闹心起:“我跟你们同行,南宫少主觉得方便吗?”
不料,南宫远大大方方点头:“你既是师尊的朋友,我当然是信得过的。”
万万想不到是沾了沈与的光,封凡笑道:“我开个玩笑,你师尊要去忙正事,我跟着岂不是添乱。”
他这么一说,沈与就知道他又要走了,嘴角微微抿起,难得的有些孩子气。
然而,万事终了,他们来到西厢小院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再也不见宋清如的身影。
桌上放着一只竹篮,里面是双并不合王行权脚的鞋垫。
林昭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曾无数次见过王行权收到这类礼物后酩酊大醉的丑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