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归的两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旅馆前台,背后还背着两个显眼的潜水气瓶。前台那个名叫小楼的半机器人,驱动着他的移动平台,“咕噜咕噜”地滑过桌面,脸上堆起过分热情的笑容,殷勤地递过来两杯热水。
“二位客人回来啦!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小楼的声音带着刻意讨好的谄媚。
他向来热爱窥探顾客**,尤其偏爱从这些面容出色的客人身上挖掘些香艳刺激的八卦,这几乎成了他在这无聊岗位上唯一的乐趣和精神食粮。
趁着递水的功夫,几个微型摄像头已被他悄无声息的黏在了那个清瘦漂亮的青年背后。
看着成功得手,小楼心里暗自得意,正准备驱动平台滑回原位。
“啪!”
一把匕首毫无征兆的被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刀锋森白,在头顶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晕,映出小楼瞬间煞白的脸。
庄宴的手灵活的绕到背后,精准的拈下那几个还没捂热的微型摄像头,圆滚滚的监视器骨碌碌滚到匕首旁边,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浸透了寒水的冷静,直直的钉在小楼脸上。
“小伙子,做生意……不地道啊,监视我们?谁指示你的?”
小楼吓得浑身一颤,移动平台都跟着晃了晃,结结巴巴的否认:“没、没有!客人您误会了!我、我就是……就是有点、有点小爱好……喜欢看看……绝对没有恶意!不知道是谁让您监视的!真的!”
庄宴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细长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他。小楼的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惊恐和慌乱,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观察了几秒,庄宴基本断定,这前台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癖好特殊的变态。
这时,楚豫也凑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一说话就有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喂,那你知不知道,你家旅馆我们那间房的窗户外面,昨晚挂了颗死人头啊?还梆梆敲窗户呢。”
“什么?!死人头?!”小楼猛的尖叫起来,声音拔高,像被拔毛的鸡。
他凄厉的尖叫在寂静的清晨格外突兀,成功把住在一楼的几位客人都引了出来。
这家旅馆生意确实萧条,连闻声出来的扶光和慈蝉算在内,也才稀稀拉拉四五个人。他们睡眼惺忪的环顾一圈,发现前台只是三个人在吵架,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便纷纷骂骂咧咧的又摔门回了房间。
扶光拎着同样被惊醒,还一脸懵懂的慈蝉,慢悠悠的踱步到庄宴身边。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庄宴还握着匕首的手上,细长的手指裹在深色的刀柄上。
随即视线滑到庄宴没什么表情却异常夺目的侧脸。扶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兴味,像是被某种尖锐又美丽的东西精准地戳中了喜好。
他承认,庄宴这副冷静中透着狠厉的模样,比他平日里那种柔软的漂亮,要更带劲。
“怎么了?”扶光开口,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脸上倒是挂着和善的笑意,仿佛没看见那柄还架在小楼脖子附近的刀。
小楼简直要哭出来了,带着哭腔慌忙解释:“真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就是手欠!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死人头我更不知道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庄宴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冰锥一样,让小楼瞬间噤声。他手腕一翻,利落的收起了匕首,弯了弯冷若冰霜的眼睛,那张脸看起来明艳了不少。
“安分点,别再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爱好,下次……”他没把话说完,但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意味足够让小楼一哆嗦,连连点头,恨不得把脑袋点下来。
扶光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
他伸手,动作自然的揽过庄宴的肩膀,又用另一只手拖着还没完全清醒的慈蝉,对楚豫示意了一下:“走了,回房。”
楚豫耸耸肩,跟了上去。
“身上怎么湿成这样?”扶光拿着毛巾给庄宴呼噜着头发,眼一扫却看到庄宴右眼眼角处有一道擦伤。
他拿着毛巾的手停在半空,视线凝在庄宴右眼眼角那道细小的擦伤上,原本还算温和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
扶光抬手,不容拒绝的扣住庄宴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指尖力道有些重,仔细端详着那道不算严重但刺眼的红痕。
“怎么弄的?”他沉声问,完全无视了旁边正吭哧吭哧卸着潜水装备,嘴里还在嘟囔着“这玩意儿真沉”的楚豫。
庄宴被他捏的有些不舒服,刚想偏头避开,扶光却已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拉进了房间的里间,反手“咔哒”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间的楚豫和依旧蔫头耷脑坐在地上的慈蝉彻底隔绝。
楚豫卸装备的动作一顿,眼睛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瞟了一眼角落里仿佛被抽走灵魂的慈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扶光,还真是……一点不避讳。
里间空间更小,只放着一张窄床和一把旧椅子。
扶光将庄宴按在床沿坐下,自己则站在他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医疗盒,打开,取出消毒棉签和一小瓶透明的药水。
庄宴下意识想向后躲,却被扶光用膝盖抵住了腿,另一只手再次稳固的固定住他的侧脸,力道不容挣脱。
“别动。”扶光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冰凉的棉签沾着刺激性气味的药水精准地按在眼角的擦伤上,带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庄宴疼得吸了口气,身体本能的绷紧向后缩,却被扶光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药水上完,扶光随手将东西扔回医疗盒。他没给庄宴任何反应的时间,俯下身,温热的嘴唇不由分说的压了下来,不是缠绵的吻,更像是一个带着狠意的啃咬,落在庄宴因为刺痛而微微抿起的唇上。
“好了。”扶光退开少许,指尖摩挲过那刚刚被亲吻过的唇角,脸上重新挂上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这样肯定不会留疤了。”
庄宴被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弄得有些恼火,加上身上湿冷的衣服贴着皮肤极其难受,他用力推开扶光,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然而脚步还没迈出,腰肢就被一条坚实的手臂从后面紧紧勾住,轻而易举的将他重新搂回到那个温热的怀抱里,后背撞上扶光的胸膛。
“这张脸受点伤你就这么紧张?”庄宴挣了一下没挣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侧过头,眼尾还泛着刚才疼痛激出的生理性浅红,“你是多喜欢它?”
扶光的手臂收得更紧,下颌轻抵在庄宴的颈窝,嘴唇几乎贴着他敏感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是喜欢你。”
他声音低沉,像陈酿滑过喉间。
他在心里无声的补充:最喜欢你的脸而已。
庄宴被他直白的话噎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磨了磨后槽牙,感觉耳根不受控制的发热。
“行了,”他最终有些败下阵来,用手肘不轻不重的往后顶了一下,“放开我,身上湿得难受,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强行恢复冷静,“有正事要跟你说,赶紧出去。”
扶光低笑一声,终于松开了手臂,看着庄宴像只被惹的炸毛后又强行镇定下来的猫,头也不回的拉开了里间的门。
庄宴拉开里间的门,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薄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他走到外间中央,无视了楚豫投来的带着点戏谑的打量目光,言简意赅的开始叙述他和楚豫昨晚至今早的遭遇。
他从听到敲窗声开始讲起,到发现人头,追踪血迹,进入废弃旧楼,遭遇那些血肉与机械糅合的怪物,被迫躲进电梯,电梯失控下坠落入水中,最后从那个布满竖目壁画的废弃礼堂水池中浮出,以及发现潜水装备和水底雕像的经过。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重点突出,没有多余的情绪渲染,但每一个细节都足够让人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其中的诡异和危险。
楚豫在一旁时不时插话补充,尤其是关于怪物具体形态、雕像的大致轮廓,以及他关于巨神明传说和历史断代的推测,语气依旧带着点玩世不恭,但内容却相当扎实。
扶光一直安静的听着,背靠着茶几,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向来有耐心,善于抽丝剥茧的分析。
然而,一旁的慈蝉却是越听脸色越古怪,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惊讶,最后几乎坐立难安,那张光溜溜的脑袋上都快冒出实质性的尴尬冷汗。
等到庄宴提到在水池边发现两套几乎全新的潜水装备时,他终于忍不住,弱弱地举起了手,像课堂上被点名的小学生。
“那个……”慈蝉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庄宴和楚豫,“你们说的那个……引你们过去的可疑人影……可能……是我在教里的一个朋友。”
这话一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慈蝉缩了缩脖子,手指指向被楚豫放在墙角的那两套潜水装备:“他……他大概是想用这种方法,引你们去拿到装备,顺便……指条路。”
楚豫沉默了两秒,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开口问道:“指路?指的是那条布满怪物的楼道,还是……那个脏了吧唧的大水池子?”
慈蝉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是……水路。你们看见的那个水池里的雕像……其实是个入口。从雕像底座的一个开口进去,里面有一条水下通道,能直通……直通‘真知道’的集会大厅。”
扶光终于动了动,他微微直起身,目光落在慈蝉身上,语气不善:“那你这位朋友,引路就引路,为什么还要特意在窗户上挂一颗死人头?恐吓吗?”
慈蝉的脸瞬间涨红了,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解释:“这个……昨晚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细说。那个人头……大概是教里某个已经死掉的教众。我朋友挂它,是想用这种方式警告我……教里最近不太平,有不明势力在暗中监视,要我小心。”
庄宴听完,简直气笑了。
他抱起手臂,冷眼看着慈蝉:“你昨天怎么不说?害得我们俩像无头苍蝇一样追了一晚上,还差点喂了怪物。”
他语气里的不满毫不掩饰。
“我……我当时也吓坏了,而且不确定我朋友到底想干什么……”慈蝉的声音越来越小。
庄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继续追问:“那废弃楼里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呢?也是你和你朋友计划里的一环?”
“不是!绝对不是!”慈蝉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露出困惑和后怕,“你们说的那种怪物,我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真知道教里虽然……虽然有些激进的改造实验,但我真没见过那种东西!最起码我离开之前没见过!”
庄宴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哦?那就怪了。不是你朋友,那会是谁故意把我们引到那个怪物窝里?还是说……你那位朋友,本身就有问题?”
慈蝉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点了点头,颓然道:“不无可能。‘真知道’内部鱼龙混杂,很多所谓的教众,本来就是些是些有钱就能驱动的亡命之徒。我那个朋友,我也很久没见了,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我也不敢保证。”
楚豫看着冷着脸的庄宴和无地自容的慈蝉,一时觉得氛围过于尴尬。
他挠挠头,只好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扶光搭话,“那个人头,你们怎么处理了?”
“人头?”扶光挑挑眉,嘴角扬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昨晚你们两个一走,我就拖着光头出去把它摘了。”
“然后扔路口的垃圾桶里了。”
那个垃圾桶说是叫桶,实际上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撑爆了。那个人头甫一落地,就软软的陷入了一摊不明物质中。
当时光头脸色铁青,还是扶光把他拖回来的。
“真有你的。”楚豫听着都犯恶心,敬佩的对着扶光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他又扭头看向慈蝉。
眼神复杂。
他感觉的到慈蝉没有说谎,只是他口中全是真话的话,那更不妙了。
他们很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那我们还按原计划行事吗?会不会……”
“当然!”他的话被扶光打断,“不过我们得提前了,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完全防备,我们得尽快混进去。”
扶光戳了戳庄宴的腰,看着他因为痒浑身一抖,继而笑眯眯的问:“小庄,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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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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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神仙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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