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厅堂静得落针可闻,时落深脸色黑如锅底,刚想开口教训凤之两句,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视线下移,看向凤之的肚子,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凤之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声。
凤之:......
白如墨,叶木萧:......
时落深脸色更黑了,睨了一眼白如墨和叶木萧,闪过一丝寒芒,冷哼一声,又看着凤之,冷声道:“走罢,随朕去用膳。”
语气强硬,不容拒绝,说罢甩袖而去。
白如墨:怎么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
众人分宾主而坐,桌上菜肴虽不如宫中奢华,却也是有肉有菜,比之咸菜窝头,好上不止一点。
时落深几乎没吃菜,只沉着脸一味给凤之夹菜。
凤之知道他现在虽然还在生自己的气,但终究是关心自己的,是以席间也不再说话惹对方不快,只默默吃着时落深给她夹的菜。
明眼人都能看出时落深心情不好,白如墨也不想这时候找麻烦,因此也是默不作声吃饭。
不过不说话不影响他思考。
来之前白如墨在皇城曾听说过,当今皇上有一表妹,自小一起长大,甚为宠爱,赐号容华郡主,平日可随意进宫,甚至连皇上的书房都可随意进出。
容华郡主自小习武,熟读兵法,平生夙愿便是成为一名武将上阵杀敌,只不过皇上担心她的安危,一直不允许。
照这么看,凤之之前说的也非虚言,只不过没把自己真实身份说出来而已。
也是,像她这种皇亲国戚,若是说出身份来,倒是不方便在江湖上行走。
想到此处,白如墨忽然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
上一次下山,路上遇到江湖各大门派中人,听他们谈起朝廷,无一不是深恶痛绝,骂声一片;而此次下山,遇到的这些江湖人,却是无一不称赞朝廷、恭维当今天子,话里话外俨然是把时落深说成了一位千古明君......
只不过一年时间,这风向未免转变的太快了些。
白如墨悄悄抬眸打量凤之,想再审视一番时落深,结果就对上一道凌厉的目光。
白如墨:......
至于叶木萧,就更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个字。
一顿饭吃得沉默安静,直到下人将饭菜撤下去,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凤之悄悄打量着时落深,见其脸色缓和许多,眼睛骨碌碌一转,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挪了挪凳子,凤之凑近时落深,也不在意旁边还有两个人,两只手抓着他衣袖,轻轻摇晃,仰脸看着他,露出卖乖讨好的笑容,“表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惹表哥生气......”
在外面英姿飒爽的侠女,在表哥面前竟然会撒娇卖萌,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白如墨惊掉下巴。
谁能拒绝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的撒娇呢?
很显然,即使是当今天子,也无法拒绝乖巧可爱的妹妹的撒娇——亦或者说,自他听到凤之肚子饿得咕咕叫时,心中的怒火便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疼惜。
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除了练武,何曾吃过苦。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凤之偷偷跟在大军后面,他没有立即拆穿,以为用不了几天,她就失了兴致,或者是吃不了苦自己就回去了。
可他等啊等,都快到边关了,凤之还是没有回去,依旧悄摸摸跟在后面......
凤之的表现远超时落深预期。
边关一带由于战乱,许多百姓背井离乡,这里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此时又是深秋,根本不能在外露宿。
得知她在一户贫穷的农家吃咸菜就窝头,时落深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场景,当即派心腹代尧去将人请来......
凤之不知道时落深心中所想,也没觉得自己吃咸菜就窝头很可怜,她现在最关心的,时落深愿不愿意让她留下。
“表哥,好表哥,既然我都能走到这儿了,就让我留下吧,不让我去前线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留在军中。我保证,只要你让我留下来,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撵鸡,一切唯表哥你马首——哦不对,是龙首是瞻。表哥,你最好啦,求求你了,表哥,让我留下来吧。我要是回去了,天天想念表哥你怎么办?”
凤之一边说一边摇晃时落深胳膊,说得声情并茂,发自肺腑,感人至深,就差流两滴眼泪了。
余光瞥见白如墨,凤之急中生智,“还有白如墨,他武功高强,此次前来也是打算投身行伍驱除鞑虏呢!”
一边说一边暗暗朝白如墨眨眼。
时落深眉头一挑,饶有兴味地瞧着白如墨,轻描淡写道:“哦,是吗?”
白如墨:......
看好戏者终成戏中人。
可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想着时落深和叶木萦的关系,现在来看他也很重视这个表妹,若要寻九星珠,说不准还得靠她。
白如墨硬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驱除蛮夷,人人有责。皇上若是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乃是草民莫大的荣幸。”
时落深嗤笑一声,目光移到叶木萧身上,眼神莫名,脸色冷然,“朕自然有用得到你的时候。”
而后又转回头,对着凤之道:
“你当真想跟着朕留在边关?”时落深垂眸望着她,脸上无甚表情,眸色却温温和和。
凤之一听就知道有戏,目光倏然亮起来,立马回道:“确定,十分确定,我想跟表哥一起留在边关,见证表哥大杀四方,杀得蛮子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边说着边举起手臂用手刀比划着杀人的姿势。
毕竟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表妹,时落深一直拿凤之当亲妹妹对待,终究是软下心来,答应凤之留下。
“不过,”时落深严肃强调,“你只能留在军营,不得去往前线。”
前线那么危险的地方,刀剑无眼,偷偷跟在大军后面的事都能做出来,万一再偷跑去前线......这件事他不能不防。
只要能留下来,凤之什么要求都能答应,更何况是不让她去前线。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凤之默默松了口气,看到白如墨和叶木萧,又忽然想到那封密信,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叶木萦的事,但如此一来,她偷看密信的事情就暴露了......
自己在密信中要追杀的人,如今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而时落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对待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从未见过时落深如此狠辣绝情,甚至让她感到陌生。
正当凤之犹豫之时,白如墨开口了。
“不知皇上此次御驾亲征,可曾有——九星教主陪同?”
原本想直接说叶木萦名字,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在皇上面前直呼他心爱之人的名讳,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么!
时落深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目光冷锐,眼神扫过叶木萧,寒芒一闪而过。
“阿萦是朕的军师,自然与朕同行。”时落深冷然道,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看来叶木萦在时落深心中的地位确实非同凡响,连上战场都要带着。
“我哥哥在哪?我要去找他。”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木萧突然说话,白如墨心中一惊,哎哟便宜徒弟啊,你这么直接真的好吗?就不怕惹皇上不快?天子一怒,血流漂橹,届时非但见不到你的好哥哥,还会给自己引来麻烦。难道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白如墨已经开始默默合计凭自己现在的功力,带着便宜徒弟从数十暗卫和几十万大军手底下逃脱的可能性。
预料中的龙颜大怒并未出现,时落深勾唇一笑,一双含情眼微微眯起,满面春风,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意味深长道:“恐怕现在不行。军师操劳了一下午,现如今正在补觉。”
白如墨:???
莫名想到当初在屋顶不小心看到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叶木萧瞳孔骤缩,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紧,面上却一丝波澜都没有。
一直到达边关,叶木萧都没能见到叶木萦。
他和白如墨同住一间房,是离叶木萦居住的院子最远的一间房。
当然,叶木萦和时落深住在同一个院子。
隔壁院子住的是凤之。
时落深没有阻拦凤之找叶木萧和白如墨,却不允许他二人来找叶木萦。
而叶木萦也从未踏出过那间院子。
哥哥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见,叶木萧整日心神不宁,看着叶木萦院子的方向望眼欲穿。
哥哥为什么不出院子?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叶木萦不是不想出院子,也不是不想来找叶木萧,而是他根本无法离开——更准确一点说是他根本不敢离开院子。
时落深与他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他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叶木萧就在这里,若是他敢自作主张前去探望,他可不能保证叶木萧会有什么下场......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三年都忍过来了,还忍不了这几天么!
叶木萦只好按耐住去见叶木萧的冲动。
总有一天,他会将自己在时落深这里所受的屈辱一一讨回来。
......
“师父,”叶木萧缠着白如墨,一双含情眼光芒闪烁,任谁看了都会不由得心生怜爱,“你轻功天下无双,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哥哥?”
白如墨心头微微一热,总觉得一年多不见,叶木萧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那双含情眼,每每望向他时,眼神似乎带着别的什么东西,似乎比之前更加真实鲜活。
那是他读不懂的眼神。
“不是我不想帮你,”白如墨眼神淡淡,“而是那座院子守卫太多,明面上的侍卫和暗处的影卫,几乎已将其围城铜墙铁壁,防守之严密,没有皇上的命令,只怕连一只蚊子也非不进去。”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初他夜探皇宫,探得那么容易,恐怕时落深没少放水。那可是皇宫啊,守卫肯定更加森严。或许那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白如墨不禁汗毛直竖,果然能当上皇帝的人,都心机深沉,心眼子也太多了,他要是再不注意着点,只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