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衿的额头烫得像块烙铁时,陆子佩正在解一道磁场大题。草稿纸上的洛伦兹力公式突然扭曲成瑞士地图,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请假?"班主任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他,"你哥这点小病需要人照顾?"
陆子佩的指甲陷进掌心。他想起那天哥哥带他去秘密基地时的严重咳嗽,想起药箱里过期的退烧药,想起陆子衿凌晨三点还在修改的留学资料。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无数张嘲笑他懦弱的嘴。
"我爸爸在出差。"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可怕,"监护权在哥哥手里。"
班主任的钢笔在请假条上停顿片刻,最终落下印章。她在想:好歹人家帮忙代了几节课,陆子佩抓着那张薄纸冲出办公室时,听见身后传来叹息:"现在的孩子......"
推开家门的瞬间,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陆子佩的球鞋踩到个玻璃瓶,低头看见满地狼藉的退烧药盒。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两步并作三步冲上楼梯,看见陆子衿正蜷缩在美式电视机旁,手指死死抠着檀木盒的边缘。
"哥!"陆子佩扑过去扶他,却被滚烫的体温灼得缩手。陆子衿的衬衫被冷汗浸透,后颈暴起的青筋像扭曲的树根。檀木盒摔开了,泛黄的千纸鹤散落一地,某只翅膀上还粘着干涸的血迹。
陆子衿的睫毛颤动几下,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你怎么来了...不在学校好好读书..."他试图撑起身子,手肘却撞翻了电视机上的线轴。五彩丝线瀑布般倾泻而下,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
陆子佩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雪夜。他出水痘发高烧,陆子衿也是这样用丝线把退热贴绑在他额头,整夜握着他长水痘的手防止抓挠。此刻缠在腕间的丝线却像命运的绞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我们去医院。"他拽着兄长的胳膊往肩上扛,发现陆子衿比上个月轻了许多。那些深夜时温柔的笑容,原来都是燃烧生命维持的假象。
陆子衿的额头抵在他颈窝,滚烫的呼吸里带着血腥味:"不能...爸爸会知道..."他摸索着抓住檀木盒里的照片,妈妈的笑脸被血渍染红眼角,"答应我...别告诉..."
话未说完就昏了过去。陆子佩的眼泪砸在兄长惨白的脸上,洇开一片小小的湖泊。他摸出陆子衿口袋里的手机,二十三条未读邮件刺痛眼睛——最新一封来自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标题是"入学取消申请"。
急救车的鸣笛划破黄昏时,陆子佩正用酒精棉擦拭兄长渗血的指尖。护士抽血的瞬间,陆子衿在昏迷中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却依然死死攥着弟弟的校服下摆。那件沾满血渍的校服,后来被陆子佩叠进医院的储物柜,像封印着某个不敢触碰的秘密。
监护室的玻璃映出两个扭曲的影子。陆子佩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呼吸面罩在兄长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监测仪的绿光跳动着,勾勒出陆子衿眼下的青黑——那些他以为是熬夜学习的痕迹,原来是毛细血管破裂的淤血。
"病毒性心肌炎。"医生的圆珠笔敲着病历本,"疲劳过度引发的免疫系统崩溃。"他看了眼浑身发抖的少年,"你是他弟弟?父母呢?"
陆子佩的指甲在玻璃上抓出白痕。他想起爸爸越洋电话里的怒吼:"装病也要有个限度!",想起管家社交账号上最新发布的滑雪视频。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他看见陆子衿的手垂出床沿,指尖还缠着那根五彩丝线。
深夜的医院走廊像条时光隧道。陆子佩蹲在自动贩卖机旁,看着易拉罐坠落的轨迹。某个失眠的凌晨,陆子衿曾教他计算抛物线方程,说坠落的可乐罐像他投篮的姿势。此刻铝罐的撞击声却像丧钟,惊醒了躲在盆栽后的周进。
"我带了换洗衣服。"周进把背包塞给他,耳钉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你爸刚给我家打电话,说......"
陆子佩机械地拆开包装,陆子衿的睡衣上还残留着薰衣草柔顺剂的味道。这是兄长唯一允许用的香型,因为他小时候说过闻着像妈妈的怀抱。
"他说什么?"陆子佩把脸埋进睡衣,声音闷闷的。
周进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听着,你哥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你生日。"他快速报出一串数字,"里面有瑞士医院的预约记录,他半年前就开始生病了......"
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大作。陆子佩冲回病房时,看见陆子衿正在剧烈抽搐,监护仪的曲线乱成暴风雨中的海面。他握住兄长扎满针眼的手,发现那根五彩丝线不知何时缠上了自己的小指。
"患者出现室颤!"护士推开他时,陆子佩的后背撞上金属病历车。药瓶叮叮当当滚落一地,某瓶镇定剂的标签上印着瑞士制药厂的LOGO。
在抢救室外的四小时十七分,陆子佩数完了走廊瓷砖的所有裂缝。周进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幽蓝的光,加密文件夹里塞满CT报告和药物清单。最新文档的修改时间是昨夜三点,标题是《财产赠与协议》。
当晨曦染红ICU的玻璃窗时,陆子佩终于读懂那些深夜视频里的温柔。陆子衿总把镜头对准书桌上的星空灯,原来是为了遮住背后的氧气机;说瑞士暖气充足时,手背正贴着退热贴;那些关于未来的畅想,句句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主治医生走出来时,陆子佩正在拆千纸鹤。从檀木盒里带出的三百六十五只纸鹤,每只翅膀里都藏着句话。第二百零三只写着:"今天咳血了,子佩给我泡了蜂蜜水,真甜。"折痕处晕开的血迹像朵枯萎的玫瑰。
"暂时稳定了。"医生摘下口罩,"但需要绝对静养,你哥哥才十五岁。"他看了眼少年通红的眼眶,"有些话我给你说说......"
陆子佩冲进病房时差点被氧气管绊倒。陆子衿的手腕瘦得能摸到凸起的腕骨,指尖却还缠着那根丝线。他颤抖着贴上兄长的胸膛,听见心跳声像遥远山谷的回音。
"你答应要陪我看双子座流星雨。"他的眼泪浸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你说等瑞士下雪就视频堆雪人......"监测仪的滴答声中,他感觉陆子衿的手指动了动,像蝴蝶振翅般掠过他后颈。
窗外开始飘雪时,陆子衿的睫毛颤了颤。陆子佩慌忙擦干眼泪,却看见兄长用指尖在氧气面罩上画了颗歪扭的星星。那是他们儿时在秘密基地发明的暗号,代表"我在"。
"骗子。"陆子佩把脸埋进他掌心,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大骗子。"
陆子衿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摸索着够到床头柜的钢笔,在弟弟掌心写下颤抖的笔划。冰凉的触感蛇一般游走,最终拼成法语的"永恒"。
夜幕降临时,陆子佩蜷缩在陪护椅上,握着兄长缠满管线的手。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监护仪的绿光。在某个半梦半醒的瞬间,他感觉陆子衿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像儿时每个雷雨夜的约定。
凌晨三点十七分,陆子佩还醒着,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哥哥要隐瞒这些事情,明明生病了!明明不想走!一件也不说。
陆子佩有点讨厌哥哥这样做了。
OK呀!在有一两章就进入拜拜环节来[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哥哥的隐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